京城,皇極殿。
秦明端坐于御座之上,玄色龍袍襯得他面容愈發冷峻。殿下,文武百官肅立,氣氛凝重。北庭加急軍報與神木城的乞降文書,此刻正靜靜躺在他的御案之上。
殿內已為此事爭論了片刻。
以兵部尚書為首的強硬派慷慨陳詞:“陛下!華云鴻狼子野心,反復無常!雪神谷詐死,京畿為禍,實乃十惡不赦之元兇!今窮途末路,假意乞降,絕非真心!此等逆賊,若不明正典刑,碎尸萬段,何以震懾天下?何以告慰陣亡將士在天之靈?臣懇請陛下,下旨北庭,即刻擒殺華云鴻,傳首四方!”
而以宰相為首的部分文臣則持重許多:“陛下,臣等以為,華云鴻雖罪該萬死,然神木故地新附,人心未穩。姚昶等人主動上報,言辭懇切,若此時拒其歸降,擅殺其主,恐令北境遺民驚懼,以為陛下不容降者,恐生更大變亂。不若……暫允其降,召華云鴻入京,禁錮看管,以示天朝寬仁,亦可安北境之心。”
“寬仁?對此等逆賊何須寬仁!”
“然北境安定乃當前第一要務!”
“養虎為患,后患無窮!”
爭論之聲在殿內回蕩。
秦明始終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輕叩著御案上的那份乞降文書。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紙張,看到了神木城內那個枯槁絕望的身影,看到了北境那片飽經創傷的土地,也看到了更遙遠的未來。
終于,他緩緩抬起手。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于皇帝身上。
“華云鴻,必死。”秦明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瞬間讓主殺派精神一振。
但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所有人微微一怔。
“然,非死于北庭刀兵之下。”
秦明的目光掃過群臣:“北境新定,首重安穩。姚昶等人主動乞降,其態可察。若朕拒之殺之,是逼神木遺民與華云鴻陪葬,非但無益,反可能激生民變,令北境永無寧日。”
他頓了頓,聲音轉冷:“然,華云鴻之罪,罄竹難書,亦絕無可赦之理。”
“傳朕旨意。”秦明的聲音清晰地在殿中回蕩,“準神木姚昶等人所請,受其納降。去神木國號,其地永為大乾北庭都護府轄制。赦免其地軍民從逆之罪,著都護府妥善安置,恢復生產。”
旨意到此,顯得寬宏大量。但緊接著,秦明的語氣陡然變得冰冷銳利:
“然,元兇首惡,不得寬宥。著北庭都護蒙摯,即刻遣精銳一旅,入神木城,‘護送’華云鴻及其直系宗室,即刻啟程,赴京待罪!沿途嚴加看管,不得有誤!”
“護送”?“赴京待罪”?
群臣立刻品味出了這其中的天壤之別。這不是接受投降,而是押解囚犯!陛下是要將華云鴻弄到京城來,明正典刑!以此徹底終結神木法統,同時最大程度地安撫北境民心,避免在當地激起不必要的動蕩。
“陛下圣明!”宰相率先躬身,心中嘆服。此計既全了安撫之名,又行了誅殺之實,可謂恩威并施,剛柔并濟。
“陛下圣明!”眾臣齊聲附和。兵部尚書也再無異議,在京城的法場上處決華云鴻,無疑更能彰顯國威,告慰英靈。
“擬旨吧。”秦明淡淡說道,目光再次投向北方,仿佛已看到了那條通往京城的、為華云鴻鋪設的最后道路。
那不是通往生路的投降之路,而是通往終結的囚徒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