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尚書,你說暗格已空,文書盡毀?”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卻令人不寒而栗的弧度,“那么,請問,若非你心中有鬼,若非那暗格之中確曾藏有不可告人之物,你……又何必在風(fēng)聲鶴唳之時,如此急切地……將其清空呢?”
“我……”李元培如同被扼住了喉嚨,瞬間啞口無言!是啊,他該如何解釋?解釋自己是被沈硯清之前的連環(huán)計(jì)嚇得疑神疑鬼,主動銷毀?這只會顯得他更加愚蠢和心虛!
沈硯清不再看他,轉(zhuǎn)身面向堂上諸公,朗聲道:“首輔大人,各位王爺,諸位大人!李元培通敵叛國,罪證絕非僅此匿名密報(bào)!其一,其心腹爪牙,孫茂才、吳庸、錢萬貫,皆已查明為北狄暗樁,且其上線直指李元培!此三人之罪證口供,暗影衛(wèi)皆有存檔!”他話音未落,一旁的淵墨如同影子般上前一步,將一疊厚厚的卷宗恭敬呈上。
“其二,李元培為掩蓋三河縣貪腐案,不惜殺人滅口,犧牲張德貴、王有財(cái)?shù)裙げ抗賳T,此乃其心狠手辣、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之明證!其三,也是最為關(guān)鍵之鐵證——”沈硯清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森然,“暗影衛(wèi)已查明,李元培府中巨額不明財(cái)產(chǎn)之來源!其歷年貪墨所得,遠(yuǎn)超其俸祿百倍!其中,有大量北狄特產(chǎn)的、無法在大晟境內(nèi)流通的金餅和珠寶!這些贓物,已在其秘密別院地窖之中起獲!人贓并獲!”
隨著沈硯清的話音,淵墨再次上前,呈上一個托盤。紅綢揭開,里面赫然是幾塊造型古樸、帶著明顯異域風(fēng)格的金餅,以及幾串光華奪目、鑲嵌著碩大寶石的項(xiàng)鏈!那金餅上的狼頭紋飾,與密信中描述的北狄印記如出一轍!
“不——!!”李元培看到那些金餅和珠寶的剎那,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壓垮的駱駝,發(fā)出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絕望哀嚎!他認(rèn)得那些東西!那是他通過錢萬貫,分多次秘密接收的北狄“酬勞”!他一直以為藏得天衣無縫!怎么會……怎么會?!
他猛地看向沈硯清,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恐懼!這個人……這個年輕人……他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布局的?他到底掌控了多少?!連這些埋藏得最深、最隱秘的贓物,都被他挖了出來?!
沈硯清冰冷的目光如同審判之劍,最后釘在李元培身上:“李元培!人證、物證、動機(jī)、行為俱全!鐵證如山!爾通敵叛國,罪無可赦!還有何話說?!”
“我……我……”李元培渾身劇烈地顫抖,嘴唇哆嗦著,卻再也發(fā)不出一個完整的音節(jié)。所有的辯解,在沈硯清這環(huán)環(huán)相扣、步步緊逼、將每一絲可能都徹底堵死的鐵證鏈面前,都顯得如此蒼白無力!他看著堂上眾人那冰冷、厭惡、如同看待一灘污穢般的眼神,看著沈硯清那如同掌控命運(yùn)之神般的平靜面容,一股巨大的、無法抗拒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淹沒了他!
他輸了!輸?shù)脧貜氐椎祝≥數(shù)煤翢o還手之力!沈硯清不僅是要他的命,更是要將他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
“噗——!”急怒攻心之下,一口暗紅的鮮血猛地從李元培口中噴出!他眼前一黑,如同被抽掉了所有支撐的爛泥,帶著沉重的鐐銬,轟然癱倒在大堂冰冷堅(jiān)硬的青石地面上!身體微微抽搐著,眼神徹底渙散,只剩下無盡的灰敗和死寂。
一代工部尚書,權(quán)傾朝野數(shù)十載的老狐貍,就此徹底倒下!如同一棵被蛀空了根基的巨樹,在沈硯清精心編織的絕殺之網(wǎng)中,轟然倒塌!
“首輔大人,各位王爺,諸位大人!”沈硯清的聲音再次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終結(jié)一切的冷酷,“李元培通敵叛國,罪證確鑿,供認(rèn)不諱。依《大晟律》,謀叛大逆,當(dāng)處極刑,誅滅三族!然,陛下仁德,念其曾有功于朝,且其家族或有不察者。故,臣請旨:”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堂上眾人,最終落在首輔李輔國身上。
“一,李元培本人,即刻革去所有官職爵位,打入天牢,嚴(yán)加看管,待陛下北征凱旋后,親自圣裁其生死!二,查抄李元培府邸及所有產(chǎn)業(yè),家產(chǎn)悉數(shù)充公!三,李元培直系血親、其府中幕僚、管事、心腹仆從,凡有涉案嫌疑者,一律鎖拿下獄,交三司會審!四,工部上下,由吏部、都察院牽頭,徹查整頓,凡與李元培貪墨、瀆職、泄密有染者,無論官職大小,一律嚴(yán)懲不貸!”
“準(zhǔn)!”首輔李輔國沉默片刻,緩緩?fù)鲁鲆粋€字,聲音沉重而蒼老。堂上諸公,無人異議。
“帶下去!”刑部尚書一揮手。
如狼似虎的衙役上前,如同拖拽死狗般,將癱軟在地、已無半分生氣的李元培拖離了大堂。沉重的鐐銬在青石地面上刮擦出刺耳的聲響,留下一條斷續(xù)的、暗紅色的血痕,如同他政治生命最后丑陋的注腳。
大堂內(nèi)一片死寂。塵埃落定,卻無半分喜悅。只有沉重的壓力和對沈硯清那深不可測手段的深深忌憚。
沈硯清微微垂首,對著堂上諸公行了一禮,動作優(yōu)雅依舊。然而,當(dāng)他轉(zhuǎn)身步出刑部大堂時,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卻并無多少勝利者的輕松。
陽光有些刺眼。他微微瞇起眼,望向皇宮的方向,更望向那重重宮闕深處、某些依舊盤踞的陰影。
李元培倒了,他背后的靠山呢?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皇親國戚呢?那些在京都、在朝堂、甚至可能在天子身邊蠢蠢欲動的勢力呢?他們……會就此罷手嗎?
京都的天,看似云開霧散,實(shí)則暗流,從未止息。真正的風(fēng)暴,或許……才剛剛開始醞釀。沈硯清的身影在陽光下拉得很長,帶著一種孤臣的冷冽與決然,一步步走向那看似平靜、卻依舊危機(jī)四伏的京都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