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刻鐘的時間,人流越來越少,有一婦人扶著個體弱書生往外走去。
孟晚掀開車簾叫住了人,“春芳嫂子,許久不見。”
那對夫妻,赫然正是與孟晚在昌平府相識的盧春芳和馮進章。
多年未見,兩人都稍顯老態。盧春芳先是一愣,仔細打量了孟晚一圈后大喜,“晚哥兒!怎么是你?。∥页疬€好嗎?我聽人說你夫君現在在京城做大官了!”
她語氣中滿是驚喜,笑起來還和當日一樣,熱烈又沒什么心肺。
馮進章被她扶著本來半死不活的,這會兒又被她一嗓子震的精神了幾分,只是比起盧春芳的激動和毫不掩飾的高興,他就復雜許多。
當日明明他和宋亭舟一同考中秀才,兩人文采也相差不多,怎料入了府學后宋亭舟樣樣出彩,連曾經沒有接觸過的騎射學起來也有模有樣,后來更是一路高中,中了舉人又中了進士,官運亨通,改換門庭。
反倒是他,雖然后來考上了舉人,但赴京會試幾次而不中,這次再來,心中亦是忐忑不安,反觀對方,已經做了主考官了。
他心中滋味難明,又酸又澀,盧春芳卻在一旁打開了話匣子,對孟晚問這問那的。
孟晚下車和她聊了一會兒才道:“春芳嫂子,馮相公應當也知道我夫君如今在貢院里,這兒會試榜單未出,咱們兩家還是要避嫌的,等榜單出來,我叫人去客棧邀你上門坐坐可好?”
盧春芳還是曾經的直爽性子沒變,聞言也沒覺得孟晚和曾經有哪兒不同了,氣質這種話她說不明白,說出來就是又漂亮好看了。
孟晚這么說她也沒多心,高高興興地應了下來。
回家后孟晚對常金花說起在貢院外面看到盧春芳夫妻二人的事,惹得常金花感嘆不已,“怪不得這兩次回去都沒看到春芳,原來上京來陪馮相公考試來了。”
她在盛京待不住,說起故人來也是高興,比起那些彎彎繞繞一肚子心思的貴婦人,自然更喜歡和盧春芳這樣的實心眼相處。
孟晚也是心疼常金花寂寞,這才邀盧春芳上門。
“我看春花嫂子雖然穿的沒有多富貴,但也都是整整齊齊的,她人心腸好,有什么也都表現在面上,同我說話時歡歡喜喜,想來近些年沒有什么糟心事?!北R春芳有兒有女,不僅為盧家開枝散葉,還掙錢供著馮進章讀書進取。
馮進章但凡有那么一丁點的良心,也不該在發達后一腳將發妻踢開,更別提當初還有張繼祖性命斷絕,身名俱滅的例子在,馮進章膽子本來就沒有多大,嚇也嚇得他不敢亂搞。
常金花的人脈圈子就這么一點,把盧春芳也看作晚輩,知道她過得不錯,便欣慰道:“春芳是個好媳婦兒,她和我說過,馮家公婆和她小叔子弟妹對她都不錯,女娘小哥兒嫁人,但凡婆家有人站在自己那頭,日子就不會難過。”
“娘說得是?!泵贤韽某=鸹ㄎ堇锏目簧掀鹕?,伸了個懶腰。
他今早為了跑去貢院使壞,天不亮就起來了,這會兒還沒到晌午,人又困了,和常金花說了會兒話,又跑回正院補眠。
——
貢院內大大小小的官員忙前忙后,此時彌封官還未將所有試卷上的考生姓名、籍貫、功名等信息處遮蓋糊死,主考們端坐一旁,正在議論金科熱門人選。
居于上首冉大人身邊的宋亭舟突然發問:“方才貢院外因何喧嘩?”
一名總旗忙上前回話,“稟大人,是有雜耍的作怪,恭賀臨安羅氏學子高中……”
他將貢院外面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回稟出來,沒有發現提到臨安羅氏的時候,宋亭舟指尖幾不可察地在案幾邊緣頓了一下,他面上依舊是慣常的沉靜,目光落在密密麻麻疊落在一起的試卷上,似乎在思索什么。
“臨安,羅氏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