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事…組合…有效…”魯大師喃喃地重復著這幾個詞,像是第一次真正理解它們的含義。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機匣,那冰冷的結構仿佛擁有了生命,在無聲地闡述著一種全新的、顛覆性的工匠哲學。效率至上,化繁為簡,模塊通用…這些概念如同洪流,沖擊著他固守了一生的技藝壁壘。
他想起了陳巧兒初來時那些“離經叛道”的舉動,那些對“老祖宗規矩”的質疑,那些用奇怪符號(簡化公式)演算的圖紙…原來,這一切并非胡鬧,而是一條通往他從未想象過的境界的崎嶇小徑。
良久,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那氣息中帶著一絲疲憊,更多的卻是釋然與前所未有的興奮。他再抬頭時,眼神中的灼熱已被一種深沉的、近乎敬畏的凝重所取代。
“邪詭?不…”他緩緩搖頭,聲音低沉而有力,“此非邪詭,此乃…‘道’之另一種顯化。老夫窮盡一生,追求機關之極致的‘巧’與‘妙’,卻未曾想,竟在‘簡’與‘效’二字之上,栽了如此大的跟頭。”
他將機匣輕輕放回工作臺,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儀式般的莊重。“丫頭,你…”他的聲音竟有些哽咽,頓了頓,才繼續道,“你讓為師看到了…匠道的另一重天地。此物,已非‘器’,近乎‘理’矣。”
他猛地轉身,面向臺下那些尚且處于懵懂狀態的記名弟子,聲若洪鐘:“今日考核,陳巧兒,優等!”
這三個字,如同定音之錘,重重敲在每個人的心頭。花七姑再也忍不住,眼眶瞬間紅了,嘴角卻高高揚起。
然而,魯大師的話并未結束。他目光掃過工坊外圍那片在風中搖曳的竹林,眼神驟然變得銳利如鷹隼,聲音也冷了下來:“只不過…此等近乎于‘理’之物,現世過早,福禍難料。它帶來的,恐怕不單單是驚艷…”
就在魯大師話音落下的瞬間,異變突生!
“咻——!”
一支來自工坊外側竹林深處的弩箭,毫無征兆地破空襲來!目標并非場中任何人,而是直取工作臺上那具剛剛完成展示的連弩機匣!
這一箭又快又狠,角度刁鉆,顯是蓄謀已久,意在毀物!
“小心!”花七姑距離最近,驚呼出聲,下意識地就要撲上前去。
陳巧兒也是臉色一變,萬萬沒想到考核剛結束,襲擊便至!
然而,有一道身影比她們更快!
幾乎是弩箭射出的同一時刻,魯大師寬大的衣袖猛地一拂!只聽“叮”的一聲脆響,那支勢在必得的弩箭竟被他袖中彈出的一截短小黑色金屬尺精準地擊中箭簇,火星四濺間,弩箭方向一偏,“奪”地一聲深深釘入了旁邊的一根木柱之上,尾羽劇烈顫抖!
“哼!藏頭露尾的鼠輩,當真以為老夫這‘千機谷’是任人來去自如的菜園子么?!”魯大師須發皆張,怒喝一聲,身形一晃,已如一只蒼鷹般朝著弩箭來處疾撲而去!他看似老邁,此刻動若雷霆,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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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他動身的同時,竹林深處傳來一聲驚惶的悶響,似是有人匆忙后退撞到了竹子,隨即便是窸窸窣窣急速遠遁的聲音。
場中眾人這才反應過來,頓時一片嘩然。幾名弟子們驚慌失措,紛紛拿起手邊的工具作為武器,緊張地望向竹林方向。花七姑已一個箭步沖到陳巧兒身邊,將她護在身后,目光警惕地掃視四周。
陳巧兒心口怦怦直跳,緊緊抓住花七姑的手臂。她看著那支兀自震顫的弩箭,又望向魯大師消失的竹林方向,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考核通過的喜悅尚未完全品嘗,冰冷的危機感已再次籠罩而下。
魯大師方才那未盡之語,此刻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此物,已非‘器’,近乎‘理’矣。”
這超越時代的“理”,果然引來了不速之客的覬覦!而且,來者絕非普通的探子,其目標明確,手段狠辣,一擊不中,立刻遠遁,行事風格極為老練。
不多時,魯大師沉著臉從竹林中返回,手中捏著一小片被撕裂的深藍色布料,上面似乎還沾染著一點泥土。“跑了,滑溜得很。”他語氣陰沉,將布片擲于地上,“非是李員外手下那些酒囊飯袋。”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連弩機匣上,眼神變得無比復雜,有驕傲,更有深沉的憂慮。“巧兒,”他第一次如此鄭重地呼喚她的名字,“此物所蘊含的‘理’,足以驚世,亦足以…招致殺身之禍。今日之事,恐怕僅僅是個開端。”
他抬起頭,望向山谷出口的方向,那里層巒疊嶂,云霧繚繞。
“你們…是時候該離開了。”
陳巧兒與花七姑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凝重。山谷的寧靜已被打破,潛藏的威脅如同暗影,隨著這具連弩的出世,已悄然迫近。
前路,似乎比來時,更加兇險莫測。那深藍色的布料,究竟屬于哪一方勢力?他們的目的,僅僅是為了毀掉這具機匣,還是…另有所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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