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陳巧兒的聲音有些發干,嗓子眼像堵了團麻,“…剛…剛有點晃神?!?/p>
“晃神?哼!”陳伯走到近前,蒲扇般的大手習慣性地在她肩頭的柴捆上用力一拍,力道沉得讓她膝蓋一軟,“年輕人,骨頭還沒長瓷實呢?這點柴火就壓趴下了?想當年老子像你這么大,扛的柴能堆滿半個院子!”
柴捆上粗糙的木刺隔著薄薄的衣衫扎進皮肉,肩頭被拍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陳巧兒咬牙忍著,沒吭聲。陳伯的目光掃過她微微發白的臉和額角的汗珠,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一下,語氣倒是緩和了幾分:“行了行了,趕緊回去卸了。別磨蹭,后晌跟我進林子轉轉。開春了,山牲口也該出來活動筋骨了,窩里那點肉干咸菜,夠塞幾天牙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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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不再看陳巧兒,目光投向不遠處山坡上一片青翠的竹林。那里新筍初露,生機勃勃。陳伯掂了掂手里的柴刀,刀鋒在晨光里閃過一道冷冽的弧線,自言自語般嘟囔:“正好,砍幾根好竹子回來。老李頭家那破弓,弦都快崩斷了,給他修修,興許能換兩斤黍米。”
砍竹子?
這三個字像火星,瞬間點燃了陳巧兒腦海中某個角落。昨夜輾轉反側時那些模糊的念頭,驟然清晰起來!捕獸夾!對啊,那些笨重的、效率低下的獸夾!如果能改進一下…杠桿原理?觸發機關?彈簧…可惜這里沒有現成的彈簧…但韌竹!那堅韌又有彈性的竹子,不就是絕佳的替代材料嗎?
一股強烈的沖動涌了上來,幾乎壓過了身體殘留的異樣感和肩頭的沉重。這或許是證明她“價值”的機會,也是改善這糟心生活的可能!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而帶著點“陳大柱式”的憨實:“陳伯,砍竹子…我能跟您學學不?順道…順道我也砍幾根,想…想弄點小東西?!?/p>
“小東西?”陳伯狐疑地瞥了她一眼,眼神在她臉上逡巡,“你小子,又想鼓搗啥幺蛾子?上次削的那個…那個叫啥玩意兒,差點沒把你自個兒手指頭削掉半截!忘了疼了?”他指的是陳巧兒剛來時,試圖用柴刀削個木碗的慘烈失敗經歷。
陳巧兒臉上臊得慌,那確實是現代靈魂對古代工具掌控無能的鐵證。她硬著頭皮,甕聲甕氣地堅持:“不是瞎弄…這次…這次真有用!我琢磨著…弄個…弄個夾子,看能不能逮點兔子山雞啥的…省點力氣?!?/p>
“夾子?”陳伯嗤笑一聲,顯然沒當回事,“就你?省省吧!村里的老夾子,哪個不是傳了幾輩人的手藝?你當是捏泥巴呢?”他雖這么說,但看著陳巧兒那副執拗的樣子,又想起這小子最近確實有點不同,干活時偶爾冒出點稀奇古怪但似乎有點道理的說法。他揮揮手,不耐煩又帶著點“看你小子能折騰出啥”的放任:“行了行了,要跟就跟緊點!別礙手礙腳!砍竹子可不是鬧著玩的,利著呢!小心點你那手!”
“哎!謝謝陳伯!”陳巧兒心頭一松,連忙應聲,扛著柴火,腳步竟也似乎輕快了幾分,急匆匆往家奔去。那身體異樣的哼唱和殘留的武技帶來的寒意,暫時被即將動手實踐的興奮和對改變生活的渴望沖淡了。她迫切地需要做點什么,證明自己不僅僅是困在這陌生軀殼里的游魂。
日頭升高,驅散了薄霧,將山谷曬得暖洋洋。那片青翠的竹林就在后山向陽的坡地上,竹竿挺拔修長,新生的嫩葉散發著清冽的香氣。
陳伯選竹自有他的一套老道眼光。他不看那些粗壯高大的,反倒是在幾竿粗細適中、顏色呈現一種深沉墨綠、竹節相對緊密的竹子前停下。他伸出布滿厚繭的手指,屈指用力敲擊竹身。
“篤、篤、篤…”
沉悶厚實的回響,帶著一種堅韌的質感。
“聽見沒?”陳伯頭也不回地對身后的陳巧兒說,“這聲音,實在!不像那些發脆的?!彼帜罅四笾裆?,感受著那份密實,“看顏色,老綠!看竹節,密實!這樣的竹子,韌勁兒足,耐劈,做弓胎、做家什,都是上好的料子!別光盯著粗的、高的,中看不中用!”
他選定了兩根,不再多言,示意陳巧兒站遠些。只見他吐氣開聲,沉腰立馬,手中那柄磨得雪亮的柴刀高高揚起,刀鋒在陽光下劃出一道刺目的白光,帶著破風聲狠狠劈下!
“嚓!”
一聲干脆利落的脆響!碗口粗的竹竿應聲而斷!斷口處平整光滑,幾乎不見毛刺。陳伯動作毫不停頓,手腕翻飛,刷刷幾刀,麻利地將枝枝杈杈削了個干凈,一根筆直光滑、泛著青玉光澤的竹竿便躺在了地上。
“喏,照這個來!”陳伯把柴刀遞給陳巧兒,眼神里帶著考笑,“挑根順眼的,試試手。記住,腰要沉,力要整,刀落要快、要狠!別跟剁肉似的猶猶豫豫,那才容易傷著!”
陳巧兒接過沉甸甸的柴刀,手心沁出汗。她學著陳伯的樣子,目光掃過竹林,選了一根看起來粗細合適的墨綠色竹子。她深吸一口氣,回憶著剛才陳伯的動作,調動起全身力氣,模仿著沉腰,雙手握緊刀柄,狠狠劈下!
“當!”
一聲悶響,刀刃只砍進去一小半!巨大的反震力順著刀柄傳來,震得她虎口發麻,雙臂酸軟,柴刀差點脫手!竹子只是豁開一道深深的口子,頑強地立著。
“噗嗤…”旁邊傳來壓抑的低笑聲。
陳巧兒臉一熱,循聲望去。只見坡下不遠的小路上,兩個扛著鋤頭準備下田的村漢正停下腳步,朝這邊張望。一個瘦高個指著她砍豁口的竹子,跟旁邊矮壯的同伴擠眉弄眼:“嘿,快看陳大柱!他那兩下子,給竹子撓癢癢呢?這勁頭,怕不是連只瘟雞都宰不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