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獸皮生奇變（第1頁）

第17章《獸皮生奇變》

獵戶家院里堆積的腐爛獸皮熏得陳巧兒幾欲作嘔。她看著父親粗糙開裂的手浸泡在毒樹汁里鞣制皮革，突然記起現(xiàn)代化學(xué)課本上記載的硝制秘方。當她在后山偷偷調(diào)配草木灰與硝石溶液時，一陣山風(fēng)卷起火星點燃了茅草棚。濃煙中花七姑突然出現(xiàn)，兩人合力撲滅了大火，雙手緊握時陳巧兒心跳如雷。硝制成功的獸皮柔軟得驚人，可老獵戶們卻摸著皮子，眼神里全是驚疑不定的恐懼。

陳巧兒蹲在后院的矮墻根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那氣味，像是一千只死老鼠在盛夏的沼澤里腐爛發(fā)酵，又裹挾著濃烈刺鼻的腥臊，霸道地鉆進她的每一個毛孔。源頭是墻角堆積如小山的獸皮——兔皮、狐皮、幾張還帶著干涸血跡的鹿皮，大多還粘連著未能刮凈的脂肪和肉屑，在午后悶熱的空氣里，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敗變質(zhì)，綠頭蒼蠅嗡嗡地圍著它們奏響死亡的樂章。

“嘔……”她死死捂住口鼻，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屬于現(xiàn)代陳巧兒的記憶碎片尖銳地刺入腦海：無菌實驗室里清冽的消毒水味，皮革店里高檔皮具散發(fā)的淡淡鞣制清香。而眼前這地獄般的景象，是趙獵戶——她這具身體名義上的父親——賴以糊口的“家業(yè)”基礎(chǔ)。這反差，比初醒時發(fā)現(xiàn)自己成了個粗手大腳的獵戶漢子更令人窒息絕望。

“爹，這皮…非得這么弄嗎？”她強忍著惡心，聲音悶悶地從指縫里漏出來，目光投向院子中央。

趙獵戶正佝僂著背，蹲在一個碩大的、污漬斑駁的木盆旁。盆里是渾濁粘稠、顏色詭異的深棕色液體，散發(fā)著另一種刺鼻的、帶著點苦杏仁味的怪誕氣息。他布滿老繭和裂口的雙手，毫不猶豫地伸進那毒漿里，撈起一張泡得發(fā)脹的鹿皮，用力揉搓、擠壓。渾濁的汁液順著他黝黑粗壯的小臂往下淌，流過那些被腐蝕得發(fā)紅甚至潰爛的舊傷疤。

“不這么弄？不這么弄咋整！”趙獵戶頭也沒抬，甕聲甕氣地說，手上動作不停，“祖祖輩輩都使這‘藥水’（他用下巴點了點盆里的東西），熬出來的皮子才經(jīng)得住拉扯，賣得上價！臭？臭忍著！比餓肚子強！”他猛地把皮子摁回盆里，渾濁的毒汁濺起幾點，落在旁邊的泥地上，嗤嗤地冒出微不可察的白煙。他粗糙的手指關(guān)節(jié)處，幾道新的裂口被藥汁浸泡著，邊緣泛著慘白。

陳巧兒的心猛地一揪。那氣味，那藥汁，父親手上新舊疊加的傷口……一幕幕在她腦中瘋狂閃回。高中化學(xué)實驗室！那個頭發(fā)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老師，在講臺上用粉筆吱呀呀地寫著：“硝石制革，古法新用……主要反應(yīng)：蛋白質(zhì)變性……”幻燈片上，是清晰的工藝流程：浸灰脫毛、水洗、硝石溶液鞣制、中和、加脂……步驟分明，效果圖里是光潔柔軟的皮革。還有硝石，那種白色或灰色的礦物結(jié)晶，化學(xué)式是KNO?！一個名字如同閃電劈開她混沌的記憶：硝制！

一個大膽、瘋狂，卻又帶著強烈誘惑力的念頭在她心底破土而出，瞬間攫取了她的全部心神。那令人作嘔的氣味，父親手上可怖的傷口，仿佛都變成了催促她行動的號角。她猛地站起身，顧不上胃里的翻騰，目光如炬地掃過院角那堆腐爛的皮山，又死死盯住父親那雙在毒汁里勞作的手。知識，那些沉睡在靈魂深處的現(xiàn)代知識，此刻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爹，我去后山轉(zhuǎn)轉(zhuǎn)，看看有沒有新下的套子！”她丟下一句，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腳步快得有些踉蹌。必須馬上行動！

“誒？這丫頭，飯都……”趙獵戶的喊聲被她遠遠拋在身后。

后山背陰處，一片廢棄的采石坑底部，亂石嶙峋，人跡罕至。陳巧兒的心跳得又快又響，幾乎要撞破胸膛。她蹲在一塊相對平整的大石旁，面前攤開一塊洗得發(fā)白的舊包袱皮，上面是她費盡心機、偷偷摸摸積攢下來的“寶貝”。

一小包粗糙泛黃的硝石結(jié)晶，是去年冬天村里老人熬硝土制土火藥剩下的邊角料，被她以“想看看稀奇”為由討了來。一堆灰白色的草木灰，來自家里灶膛，被她小心篩過。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破陶罐、一把豁口的木勺、一根充當攪拌棍的細樹枝。簡陋得可憐，卻承載著她全部的希望。

成敗在此一舉。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回憶著課本上的知識比例。小心地舀起幾勺草木灰，倒入一個陶罐，又加入少量清水，用木棍快速攪拌。灰黑色的堿液漸漸形成。另一個陶罐里，她放入幾塊硝石結(jié)晶，加入清水，看著它們慢慢溶解。空氣里彌漫開草木灰的煙熏味和硝石特有的、微帶涼意的苦澀氣息。她小心翼翼地將硝石溶液緩緩倒入堿液罐中，木棍快速攪動。兩種液體混合，產(chǎn)生細微的泡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熱量。就是這個！簡易的硝制溶液！

她拿起一塊特意從腐爛皮堆里“搶救”出來、相對還算完整的小塊兔皮——毛面油膩板結(jié)，皮板僵硬發(fā)臭。她屏住呼吸，用樹枝夾著，將它浸入了陶罐里那渾濁的溶液中。兔皮沉入罐底，細微的氣泡從皮板表面緩緩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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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她心中一陣狂喜，幾乎要歡呼出來。現(xiàn)代知識的火花，第一次在這個蒙昧的世界里擦出了希望的光！

然而，就在她心神激蕩的剎那，一陣毫無預(yù)兆的、強勁的山風(fēng)猛地從采石坑上方灌了下來！呼嘯著，帶著山林深處的野性和蠻橫。這股風(fēng)像一個莽撞的入侵者，瞬間卷起了石坑邊緣干燥的枯草和塵土，劈頭蓋臉地砸向陳巧兒。

“唔！”她下意識地抬手遮擋眼睛。可就在這風(fēng)起塵揚的瞬間，驚變陡生！

她用來加熱硝石溶液、此刻早已熄滅但余燼尚存的小火堆，被這股狂風(fēng)猛地一吹！幾粒猩紅的、微弱的火星，如同被賦予了邪惡生命的鬼魅，倏地被卷起，輕盈地、精準地撲向了旁邊臨時搭建、用來遮蔽陶罐的簡陋茅草棚頂！

干燥的茅草，遇上了復(fù)燃的火星，簡直是干柴烈火。

“嗤啦——！”

一聲輕微卻令人毛骨悚然的爆響。那點微不足道的火星，在接觸到枯黃茅草的瞬間，猛地膨脹開來！橘紅色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干燥的草莖，以燎原之勢瘋狂蔓延！

“糟了！”陳巧兒瞳孔驟然緊縮，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全身的血液瞬間沖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jié)成冰。恐懼攫住了她，大腦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在瘋狂尖叫：火！會燒起來！會引來所有人！我的秘密！她手忙腳亂地想去撲打，可那火勢蔓延的速度遠超她的反應(yīng)。

濃煙夾雜著刺鼻的焦糊味沖天而起，橘紅色的火焰貪婪地吞噬著脆弱的茅草棚頂，火舌開始向下蔓延，眼看就要舔舐到地上那些裝著溶液的陶罐！

完了！一切都完了！秘密暴露，甚至可能引發(fā)山火……巨大的恐慌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僵在原地，眼睜睜看著那毀滅的火魔獰笑著撲向她的希望和恐懼。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發(fā)什么愣！快！”

一聲清叱，如同冰泉乍破，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猛地刺破濃煙與陳巧兒腦中的轟鳴！一道纖細卻異常敏捷的身影，帶著山風(fēng)的氣息，從采石坑上方陡峭的坡地直沖下來！是花七姑！

她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濃煙烈火驚到，臉上沾著奔跑蹭上的草屑灰痕，那雙平日總帶著幾分沉靜的杏眼此刻圓睜，盛滿了驚駭。但她的動作卻快得驚人！沒有絲毫猶豫，她沖近火棚的瞬間，已彎腰抄起坑邊一塊不知誰丟棄的破舊、厚重的麻袋片，看也不看旁邊呆若木雞的陳巧兒，雙臂灌注全身力氣，狠狠地將麻袋片朝著火頭最旺的棚頂中心抽打下去！

“啪！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