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井邊舌戰起風波》
陳巧兒清晨推開柴門,準備如常開始一天的勞作,卻發現門口泥地上,被人用木棍刻下了一個歪歪扭扭、卻充滿惡意的字——“妖”。
晨霧尚未完全散盡,沂蒙山坳里的陳家村還籠罩在一片濕冷的靜謐中。陳巧兒習慣性地早起,深吸了一口帶著草木清甜卻又混雜著牲畜糞便氣味的空氣,這是她穿越以來始終未能完全適應的古代鄉村氣息。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柴門,腳步卻猛地頓住。
冰冷的寒意并非來自清晨的薄霧,而是源自腳下。
門前的泥地上,被人用尖銳的木棍,深深地刻劃出了一個巨大而歪斜的字——“妖”。筆畫扭曲,充滿了赤裸裸的惡意和指控,像一條毒蛇,猝不及防地噬咬了她的心臟。
陳巧兒的睡意瞬間跑得無影無蹤,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凝滯了片刻,隨即又猛地涌上頭頂,讓她耳畔嗡嗡作響。她下意識地環顧四周,霧氣繚繞的村間小徑上空無一人,只有幾聲遙遠的雞鳴犬吠,更襯得這清晨的靜謐詭異非常。
是誰?什么時候?
這簡簡單單的一個字,卻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刺中了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和恐懼。她是一個來自異世的靈魂,占據了這個名叫陳巧兒的獵戶身體。這個秘密,她本以為隱藏得很好,只在夜深人靜時獨自咀嚼那份無人可訴的孤獨。可現在,這惡毒的指控,仿佛窺破了一切,將她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是巧合?還是……真的有人察覺到了什么?是那些她無意中展露的、超越這個時代認知的小技巧?還是她與花七姑日益親近,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從而招致的污蔑?
她的手心微微出汗,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動。她迅速抬腳,用力抹去那個刺眼的字跡,泥土塞進了指甲縫里,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氣。但她知道,抹去地上的痕跡容易,可這“妖”名,一旦傳出,就像這山間的瘴氣,無孔不入,難以清除。
懷著沉重的心情,陳巧兒拿起水桶,打算去村口的古井打水。她需要做點事情來分散注意力,強壓下心頭的不安。
通往古井的石板路濕滑粘膩。一路上,遇到的幾個早起擔水的村民,反應卻異常統一。原本還會點頭招呼的鄰家大嬸,目光一接觸到她,立刻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低下頭,加快腳步從她身邊繞開,仿佛她是什么不潔之物。兩個正在井邊嘰嘰喳喳說話的年輕媳婦,一看到她過來,聲音戛然而止,交換了一個復雜又帶著懼意的眼神,然后拎起半滿的水桶,匆匆離去,甚至沒像往常一樣將井繩卷好。
一種無形的隔閡與冷漠,像一堵透明的墻,在她周圍迅速筑起。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指責和幽怨。
陳巧兒抿緊了唇,默不作聲地放下水桶,將井繩系好。她知道,李員外家的手段來了。那“妖”字,絕非孤立的惡作劇,而是有預謀的輿論攻勢的開始。他們不敢直接動用武力強搶,便先用這殺人不見血的流言,企圖先孤立她,摧毀她在村子里的立足之地,甚至……逼花家就范。
就在她將水桶提上來時,一個尖銳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咱村的‘巧匠’來了啊?”
陳巧兒抬頭,看見村里有名的長舌婦麻子媳婦扭著腰走過來,臉上掛著虛偽的假笑,眼神里卻全是幸災樂禍和試探。她身邊還跟著幾個同樣表情曖昧的婦人。
“麻子嫂。”陳巧兒淡淡地應了一聲,不欲多言,準備提起水桶離開。
“別急著走啊!”麻子媳婦卻上前一步,擋住了她的去路,聲音拔得更高,確保周圍若有無的視線都能聽到,“巧兒啊,不是嫂子說你。你這段時間,是挺能折騰的啊。那弓啊弩的,改得花里胡哨,聽說打獵是厲害了點?可這……這手段,咋看著那么邪乎呢?”
另一個婦人也接口道:“就是!俺們祖祖輩輩都這么打獵過日子,也沒見誰像你似的,腦子里盡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你說你一個獵戶家的女兒,咋懂那些東西?莫不是……真像有些人傳的,走了什么歪門邪道,被啥東西附了身吧?”
“可不嘛!”麻子媳婦見有人附和,更來勁了,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巧兒臉上,“還有那花家七姑娘,多水靈懂事的一個閨女啊,以前見人羞答答的,現在可好,天天跟你廝混在一起,魂兒都快被你勾沒了!連李員外家那么好的親事都敢頂撞了!你說說,這不是中了邪是啥?你是不是用了什么山里精怪教的妖法,迷了人家的心竅啊?”
污言穢語如同冰雹,劈頭蓋臉地砸來。每一句指控都荒謬至極,卻又惡毒地結合了村民們的迷信和對未知的恐懼。陳巧兒握著桶梁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胸膛劇烈起伏,一股怒火混合著巨大的委屈直沖頭頂。
她可以忍受生活的艱苦,可以慢慢適應古代的落后,但她無法忍受這種基于無知和惡意的誹謗!這不僅是在污蔑她,更是在玷污她和七姑之間純粹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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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陳巧兒氣血上涌,準備不顧一切厲聲反駁的當口,一個清亮卻帶著壓抑怒意的聲音如同裂帛般響起:
“你們胡說八道什么!”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花七姑俏臉含霜,快步從村道另一頭走來。她顯然也是來打水的,此刻卻將水桶往地上一頓,徑直走到陳巧兒身邊,與她并肩而立,目光灼灼地掃視著麻子媳婦一行人。
“七姑?你……”麻子媳婦沒想到正主之一會突然出現,氣勢不由得一窒。
“巧兒做的那些東西,哪一樣不是讓打獵更省力、讓日子更方便?滑輪省力是不是真的?改良的弓弩是不是打獵更多、讓大家都能多吃口肉?這怎么就成了妖術!”花七姑的聲音清晰而堅定,擲地有聲,“她聰明,她想法多,這是老天爺賞的飯吃!你們自己愚笨,看不懂,不想著學,反倒在這里紅口白牙地污蔑人!真是……真是豈有此理!”
陳巧兒看著身旁為自己挺身而出的少女,看著她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頰和劇烈起伏的胸口,心中的憤怒奇異地被一股暖流撫平了些許。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
“七姑娘,話不能這么說……”一個年紀稍長的婦人試圖打圓場,語氣卻依然帶著指責,“她再聰明,也不能……不能帶著你忤逆父母,拒了李員外家的婚事啊!那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福分!你現在這么頂撞爹娘,是不是她教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