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門外的火把光暈搖曳,將沈聿珩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他冷峻的容顏在明暗交錯中更顯深邃莫測。
常安沉默地侍立一旁,如同他的影子。
“說。”沈聿珩開口,不帶絲毫情緒。
李書瑤連滾帶爬地撲到冰冷的鐵柵欄邊,雙手死死抓住粗糙生銹的鐵條,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語無倫次地尖聲叫,聲音因恐懼和激動而扭曲:
“王爺!王爺饒命!我告訴你!我什么都告訴你!宋南鳶!她根本不是宋明川的親生女兒!她的生母來歷不明!很可能是……是敵國派來的細作!對!一定是細作!”
她為了活命,將昔日偶然在慈寧宮外,偷聽到太皇太后與心腹老嬤嬤幾句模糊不清的密談碎片,拼湊成最惡毒的指控。
“當年……當年太皇太后就曾疑心過!只是苦無證據!王爺!她身份不明,血統存疑,留在身邊必是禍患!您留著她只會害了您!害了朝廷!”
李書瑤眼中閃爍著瘋狂而急切的光芒,聲音嘶啞,唾沫橫飛,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能扭轉局面的稻草:“只要您放過我……我可以作證!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訴宗人府!告訴朝廷!”
沈聿珩眸色深沉,看不出絲毫波瀾。
他根本不信這荒誕的攀咬。
宋南鳶的品性、智慧、堅韌,皆源自她自身的本心與經歷,與那虛無縹緲的血統何干?
她若是細作,天下間還有何人可信?
但這等涉及血脈、出身,尤其可能牽扯敵國的流言,一旦傳出,必會掀起滔天巨浪,足以成為那些早已對他權勢眼紅、或對鳶鳶財富嫉恨的政敵們,攻訐他、傷害她的最惡毒利器。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他絕不能冒這個險。
“堵上她的嘴。”他冷聲下令,甚至懶得再看李書瑤那瘋狂而丑陋的嘴臉,果斷地轉身離開了詔獄。
“是!”獄卒立刻上前,用破布死死塞住了李書瑤的嘴。
李書瑤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一雙瞪得幾乎裂開、充滿血絲和絕望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沈聿珩離開的背影。
“嚴密封鎖消息,”沈聿珩步出詔獄,秋日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稍稍驅散了那令人作嘔的獄中氣息,但他的聲音比秋風更冷,“今日之事,若有半字泄露,所有經手之人,提頭來見。”
“遵命!”常安及身后一眾錦衣衛凜然應聲。
回到王府梧竹幽居,沈聿珩屏退了所有下人。
室內暖香依舊,卻仿佛籠罩上了一層無形的陰霾。
他走到坐在窗邊軟榻上、正為他縫補一件常服內襯的宋南鳶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微涼的手,目光沉靜而鄭重,將獄中之事毫無保留地告訴了她。
宋南鳶初聞時,臉色霎時白了白,捏著銀針的手指猛地一顫,針尖刺入指尖,沁出一顆鮮紅的血珠,她卻渾然未覺。
身世?她從未懷疑過自己是父母的親生女兒。
那些溫暖的記憶,父親將她扛在肩頭看花燈,母親在燈下溫柔地教她繡花,病重時仍緊緊握著她的手……
那些無微不至的關愛,那些刻骨銘心的親情,豈是假的?
很快,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從那股冰冷的慌亂與無措中掙脫出來。
她抬眸,望向沈聿珩深邃的眼眸,那里有關切,有擔憂,但更多的是毫無保留的信任與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