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親自點了兩百名傷勢最輕、意志最堅定的山熊部重甲步兵。這些士兵沉默地聚集到他身邊,重新握緊了手中的兵刃,眼神中沒有任何恐懼,只有與族長同生共死的決絕。
“弟兄們,”巴爾斯看著這些忠誠的部下,聲音低沉而悲壯,“為了給其他兄弟爭取撤離的時間,我們需要在這里,流盡最后一滴血!怕不怕?”
“愿隨族長死戰!”兩百壯士齊聲低吼,聲音不大,卻蘊含著撼人心魄的力量。
巴爾斯重重地點了點頭,不再多言,轉身面向那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來的漢軍洪流。
漢軍顯然發現了北狄軍的異動,進攻的鼓點變得更加急促,前鋒的步兵方陣開始加速沖鋒!
“山熊部??!”巴爾斯舉起戰刀,發出生命最后的咆哮,“殺——!”
“殺!?。 眱砂倜丶撞奖?,如同撲火的飛蛾,跟隨著他們族長的身影,義無反顧地迎向了那無邊無際的黑色浪潮。
這是一場注定沒有懸念的戰斗。兩百人對數萬,如同巨石投入大海,僅僅濺起了一朵微不足道的血花,便被那鋼鐵與血肉組成的洪流瞬間吞噬、淹沒。兵刃碰撞的聲音、骨骼碎裂的聲音、垂死的怒吼聲……這一切都混雜在漢軍震天的喊殺聲中,迅速歸于沉寂。
巴爾斯揮舞著巨刃,如同瘋魔,接連劈翻了數名漢軍士兵,但他龐大的身軀也瞬間被無數長矛和刀劍淹沒……這位勇猛的山熊部族長,最終踐行了他的諾言,與他忠誠的部下們,一同戰死在了這片他們誓死守衛的陣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喧囂的戰場徹底陷入了死寂。漢軍的旗幟在晨風中飄揚,士兵們開始清理戰場,收繳戰利品,給尚未斷氣的北狄傷兵補刀。勝利的喧囂與打掃戰場的嘈雜,掩蓋了所有細微的聲響。
然而,就在那片吞噬了巴爾斯和兩百斷后勇士的尸山血海邊緣,一處由尸體堆積而成的矮丘下,覆蓋的“尸體”微微動了一下。
緊接著,一只沾滿血污的手,艱難地推開了壓在身上的沉重軀體。一個“身影”,極其緩慢、顫顫巍巍地從尸堆中爬了出來。
他渾身浴血,鎧甲破碎,身上布滿了可怕的傷口,尤其是胸口和腹部,似乎受到了重創,讓他幾乎無法站立,只能勉強依靠著一柄斷矛支撐著身體。他抬起頭,露出一張被血污和塵土覆蓋、難以辨認具體容貌,但依稀可見年輕輪廓的臉。
他茫然地環顧著這片死寂的戰場,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氣。
就在這時,他身旁不遠處的茂密灌木叢,突然傳來一陣極其輕微的窸窣聲。
下一刻,幾道如同鬼魅般的黑色身影,悄無聲息地從灌木叢中電射而出!他們的動作快如閃電,落地無聲,身上穿著便于隱匿的深色勁裝,臉上帶著遮住口鼻的面罩,只露出一雙雙冰冷而銳利的眼睛。
這幾名黑衣人迅速來到那個顫巍巍的身影旁,一左一右穩穩地扶住了他幾乎要癱軟下去的身體。他們的動作專業而迅速,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其中一人迅速檢查了一下他的傷勢,另一人則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整個過程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沒有任何交流,默契得仿佛演練過無數次。
隨后,這幾名黑衣人扶著那個重傷的“幸存者”,身形一閃,便再次沒入了那片茂密的灌木叢中,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戰場上,漢軍士兵依舊在忙碌著,慶祝著這場艱難的勝利,沒有任何人察覺到這發生在尸堆邊緣、轉瞬即逝的詭異一幕。只有清晨的風,依舊吹拂著染血的大纛,訴說著剛剛過去的慘烈,也掩蓋了悄然離去的暗影與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