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例行靜默”如同一層厚重的保護色,暫時將我們(吳石、聶曦、王碧奎)與外界洶涌的暗流隔絕開來。寓所內的時間仿佛凝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極致的壓抑與警惕中緩慢流逝。我們像冬眠的動物,將生機降至最低,全力規避著蔡孝乾系統崩潰所引發的、必然到來的瘋狂搜捕與清算。
然而,靜默不等于消極等待。在死寂的表象之下,老師吳石的大腦從未停止運轉。他深知,靜默是生存的手段,而非目的。當前危機四伏的局勢下,有一個關鍵環節的安危,直接關系到整個潛伏任務的最終價值與成敗——那就是攜帶重要情報、身處險境的朱諶之(朱楓)同志。
蔡孝乾的落網,如同在敵人面前打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保密局必然會傾盡全力,沿著這條線索進行毀滅性的深挖和擴大追查。朱諶之同志雖然與我們單線聯系,且已進入深度靜默,但她作為近期入臺的重要交通員,其存在的風險隨著時間推移而急劇增加。她多滯留一天,就多一分暴露的可能。一旦她被捕,不僅她自身性命不保,我們歷盡艱辛獲取并交予她的核心情報將毀于一旦,整個潛伏體系也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必須讓她盡快、安全地離開臺灣!”這個念頭,在老師心中變得越來越清晰和緊迫。然而,在目前全島戒嚴、風聲鶴唳的背景下,讓一個身份敏感的人員離臺,無異于虎口拔牙,風險極大。任何非常規的、隱秘的撤離渠道,都可能已被敵人嚴密監控,貿然使用等于自投羅網。
經過數個不眠之夜的深思熟慮,一個大膽而精妙的計劃,在老師腦海中逐漸成型——利用合法身份,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幾天后的深夜,書房內燈光如豆。老師將我和王碧奎老師召至身邊,壓低聲音,說出了他的籌劃。
“聶曦,碧奎,”老師的目光銳利,透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朱楓同志滯留臺島,風險日增。靜默非長久之計,必須設法送她出去。硬闖封鎖線是下策,我們必須給她找一個‘合理’的理由,光明正大地離開。”
他鋪開一張臺灣海峽軍事地圖,手指點向舟山群島:“我反復思量,眼下有一個機會。國防部近期正在研討加強東南沿海防務,特別是舟山、金門等前沿島嶼的守備問題。參謀本部有意組織一次跨部門的‘東南防務實地考察團’,赴舟山等地進行調研。這是一個絕佳的掩護!”
“老師的意思是……”我立刻領會了他的意圖,“為朱楓同志制造一個身份,讓她加入這個考察團,以公開的公務名義前往舟山?”
“正是!”老師重重地點頭,“考察團成員復雜,來自不同部門,混入一個生面孔相對容易。赴舟山考察是正當公務,手續合規,不易引起懷疑。只要她能隨團抵達舟山,那里距離大陸近在咫尺,尋找機會返回就要容易得多!這比在臺灣本島想辦法要安全得多!”
王碧奎老師眼中也閃過一絲希望的光芒,但隨即擔憂道:“可是,考察團成員的審查一定非常嚴格,朱楓同志的身份如何經得起核查?”
“這就需要精密操作了。”老師沉聲道,“我會利用我的職權和關系網,以‘需要一名熟悉沿海商貿、便于與當地溝通的專家’為由,向考察團推薦一個‘合適人選’。這個人的身份,我們需要精心偽造,但必須經得起表面核查。我們可以利用香港‘安福貿易行’(朱諶之入境時的掩護身份)的背景,為她打造一個‘商務顧問’的臨時身份,納入考察團名單。相關手續,我來想辦法通過可信的環節辦理,務必做到表面上天衣無縫。”
“但這其中風險依然巨大,”我提醒道,“考察團內必然有保密局的人,全程都可能處于監視之下。”
“風險固然有,但這是目前最可行、也是風險相對可控的方案。”老師分析道,“關鍵在于‘自然’二字。我們要讓這一切看起來像一次正常的公務活動。朱楓同志必須牢牢記住她的偽裝身份,言行舉止不能有絲毫破綻。只要順利抵達舟山,我們就成功了一大半。”
他看向我,目光灼灼:“聶曦,你立即秘密著手兩件事:第一,設法搞到考察團初步的行程、人員構成和審查流程;第二,啟動我們預留的應急資源,為朱楓同志準備一套完美無瑕的‘商務顧問’身份證明和履歷背景,要能應對常規核查。此事絕密,僅限我們三人知曉!”
“是!老師!”我凜然領命,深知此事關乎朱諶之同志的生死存亡。
“同時,”老師繼續道,“我會擇機,在絕對安全的前提下,向朱楓同志發出預備指令,讓她開始熟悉‘商務顧問’的角色,做好隨時接受新任務、公開露面的準備。但最終的執行命令,必須等到萬事俱備、時機成熟的那一刻才能發出!”
離臺籌劃,在極度隱秘中啟動。這是一步險棋,但也是絕境中唯一的一線生機。下一步,我們將與敵人進行一場關乎信任、細節與運氣的致命賭博。成敗,將決定一位忠誠戰士的生死,也決定著無數人心血凝結的情報,能否最終跨越海峽,照亮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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