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孝乾被捕入獄的沖擊波,如同無聲的驚雷,在臺北的地下世界里激蕩。雖然消息被嚴密封鎖,但那種高層驟然失聯、外圍活動停滯的異常,以及保密局內部難以完全掩飾的緊張調動,都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讓所有潛伏在深處的人們感到了刺骨的寒意。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窒息感。
寓所書房內,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桌上那封裝有最后一批核心情報的微縮金屬管,已被我(聶曦)按照最高安全規程,秘密轉移至預設的、絕對隱蔽的應急藏匿點。它如同沉睡的火種,等待著未來或許永遠也不會到來的復蘇之日。
老師吳石站在窗前,背影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異常挺拔,卻又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沉重。他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這黑暗,看到那座吞噬了同志的黑獄,也能感受到正從四面八方悄然收緊的絞索。
良久,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肅立一旁的我,以及坐在角落、眉宇間滿是憂色的王碧奎老師。他的眼神恢復了慣有的冷靜與銳利,但深處卻多了一絲決絕。
“聶曦,碧奎,”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核心情報的傳遞,已暫告一段落。眼下風聲鶴唳,敵情不明,蔡孝乾系統兇多吉少。我們此刻,絕不能有任何妄動。”
他走到書桌前,手指輕輕點著桌面,條理清晰地部署下一步行動:
“第一,立即進入‘例行靜默’狀態。這是我們長期潛伏的鐵律。從現在起,切斷一切非必要的對外聯絡。寓所實行最嚴格的燈火和聲響管制,非生死攸關,絕不與外界產生任何聯系。我們在參謀本部的工作,要更加低調,只處理最常規的公務,不發表任何可能引起關注的言論,徹底融入背景。”
“第二,通知朱楓同志(朱諶之),”老師看向我,語氣格外凝重,“通過最緊急、最簡短的死信箱信號,發出最高級別靜默指令。內容:‘風緊,蟄伏,勿動,待機。’命令她立即停止一切活動,銷毀所有可能暴露的痕跡,深居簡出,斷絕與任何外部人員的接觸。她的撤離計劃,無限期推遲。當前第一要務,是保全自身,等待風暴過去。”
“是,老師!我立刻去辦!”我凜然應命。我知道,這道指令意味著朱諶之同志將進入最危險的孤立無援狀態,但這也是在當前形勢下,唯一可能保全她的方法。
“第三,”老師的目光掃過我和王碧奎老師,“我們自身,要進行最徹底的內部清理。再次檢查寓所內外,確保沒有任何可能牽連到蔡孝乾系統或朱楓同志的蛛絲馬跡。所有往來記錄、便條、甚至記憶中的細節,都要反復審視,確保在任何嚴酷審查下,都無懈可擊。”
王碧奎老師重重地點了點頭:“虞薰,你放心,家里我會打理干凈,絕不留任何把柄。”
“最后,”老師深吸一口氣,眼中閃爍著堅毅的光芒,“也是最重要的,我們要做好長期斗爭的準備。靜默,不是退縮,而是為了更隱蔽地生存,等待時機。我們要像最深的潭水,表面波瀾不驚,內里積蓄力量。無論外界風雨多大,我們這根釘子,必須牢牢釘在這里!”
“明白!”我和王碧奎老師異口同聲地應道。
指令迅速得到執行。我冒著極大的風險,利用夜色和復雜路線,將那份極其簡短的靜默指令,投遞到了那個約定好的、風險極高的死信箱。但愿朱諶之同志能夠及時看到并嚴格執行。
隨后,寓所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靜默”狀態。窗戶終日掛著厚重的窗簾,燈光昏暗,人聲悄寂。王碧奎老師謝絕了一切訪客,連日常采買都壓縮到最低限度,且變換時間和路線。我在參謀本部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如同一個隱形人。老師吳石則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公務,幾乎不離開寓所。
我們如同潛入深海的潛艇,關閉了所有主動聲納,僅憑被動監聽感知著外界的驚濤駭浪。這種極致的靜默,是對意志的巨大考驗,也是生存下去的唯一希望。
然而,我們都清楚,這場風暴的規模遠超以往。蔡孝乾系統的崩潰,如同堤壩決口,洪水必將肆虐。谷正文絕不會滿足于眼前的戰果,他一定會順藤摸瓜,進行大規模的清洗。我們的“靜默”,能在這片血雨腥風中,為我們贏得一線生機嗎?
下一步,將是敵人揮舞屠刀,進行毀滅性清算的時刻。而我們,只能在絕對的寂靜中,等待命運的裁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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