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人在此言之下,早已癱軟在地。
季長風卻只是平靜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
禮畢,他直起身,不卑不亢地開口。
“草民……叩謝陛下天恩。”
“哦?謝恩?謝朕要誅你九族之恩?”
“不。”
“草民謝陛下,肯與草民說這番話,而不是直接將草民打入天牢,讓草民做個屈死鬼。”
“這證明陛下心中,尚存公道,愿給草民一個說話的機會。”
“你很會說話。”皇帝笑了,那笑意卻不及眼底,“但言語,救不了你的命。你是在質問朕嗎?”
“草民不敢!”
“草民所問,非陛下之過,乃世道之疾!”
“草民一介布衣,十年寒窗,所求為何?不過是想將胸中所學,報效國家,上達天聽!”
“我的學生文彥嘔心瀝血寫下《民生論》,那是他獻給陛下的強國之策,是他身為讀書人的一片赤膽忠心!”
“為何到了某些人嘴里,就成了‘反詩’?”
“草民被逼無奈,血書《問天道疏》,本是為天下寒門鳴不平,為何又被扣上了‘謀逆’的帽子?”
“陛下!”
“不是我等要反,是有人……堵住了我等向您盡忠的通天大道!”
“是有人用他們的權勢,筑起了一道高墻,蒙蔽了您的圣聽,將我等這些心向朝廷的讀書人,一個個逼成了他們口中的‘逆賊’!”
“他們,是在挖您大晟江山的根啊!”
皇帝的身體微微前傾,手指無意識地在御案上輕輕敲擊,發出“篤、篤”的輕響。
他在計算。
他當然清楚秦暉權勢滔天,也清楚朝堂盤根錯節。
但他沒想到,一個來自民間的書生,竟敢用如此慘烈、如此赤裸的方式,將這層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窗戶紙,當著他的面,用血淋淋的手指生生捅破!
“你的意思是,科舉舞弊一案,是秦相構陷?”皇帝的聲音恢復了冰冷。
“草民不敢妄議宰相。”
“草民只知,姑蘇知府是秦相門生,草包解元錢理是知府的小舅子。”
“此案從姑蘇到京城,所有卷宗文書,皆由新任刑部尚書親辦,而這位尚書大人,上任前曾三入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