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帥請看,”張一斌抓住時機,指著屏幕,“此謂‘越位’。攻方球員在傳球瞬間,若位置比球和對方倒數第二名球員更靠近對方底線,即為犯規。方才王副將手下攔截菲菲,菲菲并未控球構成威脅,那悍卒不顧球而直接攻擊持球者之外的人,更是嚴重犯規!若按我等規則,紅牌罰下,逐出場外!”他聲音斬釘截鐵。
鄭和的目光長久地停留在手機屏幕上那清晰的慢動作回放上。時光仿佛被切割、凝固,每一個細微的動作、每一次觸球、甚至裁判的手勢都纖毫畢現。這近乎神跡的“時光回溯”之術,讓這位見慣風浪的七下西洋統帥,眼中也掠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異。甲板上死寂一片,只有海浪拍打船舷的單調聲響。
許久,鄭和緩緩抬起頭,目光如古井深潭,掃過噤若寒蟬的王副將,再掠過神色各異的雙方隊員,最終落回張一斌臉上?!耙巹t既明,依爾等之法,重賽。”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最終裁決。
“督帥!”王副將臉色漲紅,還想爭辯。
“嗯?”鄭和只是淡淡一聲鼻音,目光微凝。王副將如同被掐住脖子的公雞,所有的話都噎了回去,冷汗瞬間浸濕了后背的衣衫,只能不甘地低下頭,“末將……遵命?!?/p>
規則被強行扭轉。穿越者聯隊終于得以施展手腳。張一斌居中調度,羅子建憑借相對敏捷的身手穿插跑動,歐陽菲菲則發揮女性特有的靈巧,成為前場支點。幾個年輕水兵在張一斌的吼叫指揮下,懵懂地嘗試著“傳球”、“跑位”。雖然依舊磕磕絆絆,藤球在濕滑的甲板上也不甚聽話,但一種迥異于蠻力沖撞的、屬于現代足球的流暢雛形,開始頑強地顯現出來。
當歐陽菲菲接張一斌一記精準的斜傳,用腳內側巧妙一磕,藤球穿過兩名還有些發懵的軍士之間空檔,滾向球門方向時,羅子建如獵豹般從斜刺里殺出!他眼中只有那只滾動的藤球,以及球門后陳文昌懷中那罐在陽光下閃著誘人油光的辣醬!沒有猶豫,他繃緊小腿肌肉,迎著滾來的藤球,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抽射!
“嘭!”
一聲悶響,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藤球并未如常飛向球門,而是在接觸羅子建腳背的瞬間,爆發出遠超藤球該有的、炮彈般的恐怖速度!它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撕裂空氣,帶著尖銳的呼嘯,直奔充當球門的空水桶!
“砰——嘩啦!”
厚實的橡木桶如同紙糊般被瞬間洞穿!木屑、水珠混合著藤球爆炸后崩散的藤條碎片,呈放射狀猛烈噴濺開來!巨大的沖擊力甚至讓沉重的木桶向后翻滾了好幾圈,撞在主桅桿上才停下。甲板上如同被施了定身法。所有人都僵在原地,保持著前一秒的姿勢,臉上寫滿了極致的震驚和茫然。羅子建還維持著射門后金雞獨立的姿勢,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那只惹禍的腳,仿佛不認識它了。空氣里彌漫著潮濕木頭和藤條斷裂的苦澀氣味。
死寂。只剩下木桶殘骸里流出的水,汩汩地滲進甲板縫隙的聲音。
鄭和的目光緩緩從破碎的木桶移向地上那堆散亂的藤條碎片,再落到羅子建身上,深不可測。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里,張一斌第一個反應過來,一個箭步沖到那堆藤球殘骸前,不顧碎片扎手,飛快地扒拉著。濕漉漉的藤條深處,一個冰冷堅硬的異物硌到了他的指尖。
他猛地將其摳出——那是一截拇指粗細、兩端封閉的紫銅管!管壁被打磨得異常光滑,絕非這個時代手工能輕易達到的精度,上面還殘留著強行嵌入藤條內層的痕跡。銅管在晨光下泛著幽冷的金屬光澤,像一只沉默的、充滿惡意的眼睛。張一斌的心跳驟然停了一拍,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直沖頭頂。
他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甲板上每一張驚愕的臉。是誰?誰在藤球里動了手腳?這東西是干什么用的?竊聽?定位?還是……某種引爆裝置的前奏?海盜的觸角,竟已無聲無息地滲透到了寶船內部?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后背。這哪里是什么世界杯,分明是裹著糖衣的致命陷阱!
“張先生?”鄭和低沉的聲音打破了凝固的空氣,他緩步走近,目光落在張一斌緊握的、沾著泥污和藤屑的紫銅管上,“此物……何來?”
張一斌喉頭滾動,剛要開口解釋這絕非藤球原物,鄭和卻微微抬手制止了他。這位總兵太監的目光越過破碎的球門和狼藉的甲板,投向更遠處浩瀚無垠的海面。他捻動腕間油潤的佛珠,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卻像巨石投入深潭:
“羅兄弟方才那一腳……‘世界波’,果然名不虛傳?!编嵑途従彽?,嘴角似乎牽起一絲極淡、極難察覺的弧度,目光卻依舊深冷,“只是,這‘越位’之道……究竟如何界定?還請張先生,為本督細細道來?!?/p>
海風陡然轉烈,吹得鄭和寬大的袍袖獵獵作響。他背對著眾人,面朝大海,身影在遼闊無垠的深藍背景里顯得異常孤拔。張一斌握著那截冰冷的銅管,指尖的寒意直透心底。他順著鄭和的視線望去,只見海天相接之處,不知何時已悄然堆積起濃重的鐵灰色云山。在那翻滾的云層縫隙深處,一道模糊得幾乎與晦暗天色融為一體的桅桿剪影,正若隱若現。
銅管在掌心硌得生疼,鄭和那關于“越位”的平靜詢問在耳邊回響。風更急了,帶著咸腥的氣息,卷起甲板上的藤球碎片,打著旋兒,像是無聲的祭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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