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的傾斜越來越嚴重。我們像是在一個巨大的、即將傾倒的滑梯上掙扎。艙外海浪的咆哮聲和船體結構發出的可怕呻吟聲交織在一起,不斷沖擊著緊繃的神經。每一次劇烈的顛簸,都讓張一斌和羅子建按住“夾板”的手臂肌肉賁張如鐵,青筋根根暴起。陳文昌的手指被粗糙的繩索勒破,血絲滲出,但他渾然不覺,只是拼命地纏、繞、拉緊!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也從未如此飛快。
“好了……好了!”陳文昌終于打上最后一個死結,用盡力氣拉緊,整個人幾乎虛脫地靠在舵輪上,大口喘息。
張一斌和羅子建也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松開了按住“夾板”的手。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著那道被五花大綁的裂痕。
“嘎吱……嘎吱……”舵軸在船體又一次猛烈傾斜時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那道裂縫在加固物的束縛下,似乎……被強行“捏”合了一些?雖然依舊猙獰,但整個舵輪結構看起來暫時沒有立刻崩潰的跡象!
“它……它撐住了?”羅子建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暫時的!”我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海水,“文昌,現在!立刻!重新定位!我們需要方向!張一斌,你去頂門!羅子建,你來掌舵!聽文昌的指令!”
“我?掌舵?”羅子建指著自己的鼻子,一臉懵圈。
“就是你!快!”我一把將他推到那個巨大的、需要極大力量才能撼動的舵輪前,“抓住它!現在只有你能試著把它轉起來!聽文昌的方位指示!”
張一斌再次像一尊鐵塔般堵回艙門。陳文昌也顧不上包扎流血的手指,立刻撲回他的“六分儀”和熒光海圖旁,努力在劇烈的搖晃中穩定那根瘋狂擺動的水平管,眼睛死死盯著銅盤上的刻度。
“子建!聽好了!”陳文昌的聲音在海浪聲中顯得異常尖銳,“我們現在船頭指向……大概偏東南十五度!目標安全水道是西南!需要……需要向左打滿舵!盡你所能!快!”
“左……左打滿?”羅子建看著眼前比他腰還粗的舵輪,咽了口唾沫。他伸出雙手,緊緊抓住冰涼濕滑的硬木輪輻,深吸一口氣,然后——“呃……??!”他發出一聲低吼,全身力量爆發,雙腳蹬住濕漉漉的甲板,身體后仰,手臂和背部的肌肉瞬間繃緊。
舵輪發出令人牙酸的“嘎嘎”聲,沉重無比,只極其緩慢地……移動了那么一絲絲!仿佛焊死了一般。
“不行……太重了!這東西根本……根本轉不動啊!”羅子建臉憋得通紅,手臂都在發抖。
船艙再次被巨浪拋起,又重重砸落。那道被強行束縛的裂痕發出“咔”的一聲脆響!雖然加固物沒散,但所有人的心都跟著一沉。
“用力!羅子建!把它當成……當成你健身房里的動感單車!往死里蹬!”張一斌在門口咆哮,他承受著最大的撞擊,聲音都有些變形,“想想你擼鐵的時候!爆發!爆發??!”
“動感單車?擼鐵?”羅子建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也許是絕境下的腎上腺素飆升,也許是張一斌這粗鄙卻意外的比喻點燃了他某種奇怪的開關。他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服,又看了看腳下濕滑的甲板,突然做了一個讓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動作!
他猛地扯下腰間那個寶貝似的、用油布包裹了好幾層的布包——里面是他珍藏的、用烏龍院廚房面粉和辣醬自制的“明朝辣條”,以及一本他從藏經閣順出來的、準備當“廁紙”的薄冊子經書。他飛快地將那包辣條塞進懷里,然后竟把那本經書……塞進了自己胸前的衣襟里,墊在胸口和舵輪之間!
“臥槽!羅子建你干嘛?那是經……”陳文昌的驚呼還沒說完。
羅子建已經再次抓住舵輪輪輻。這一次,他調整了姿勢,不再試圖用蠻力去扳,而是像……真的在蹬動感單車!他身體前傾,重心下沉,雙腳分開蹬住甲板,以一種極其標準的、健身房單車沖刺的姿勢,開始瘋狂地……原地奔跑起來!雙手死死抓住輪輻,帶動整個身體做圓周運動,雙腳在濕滑的甲板上奮力蹬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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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咻!嘿——咻!”他口中甚至發出了給自己鼓勁的號子聲。汗水瞬間從他額頭、鬢角涌出,混合著雨水,將他整個人浸透。那本墊在胸口的經書被壓得變了形,封面的字跡都模糊了。場面荒誕到了極點——一個穿著破爛濕衣的現代青年,在一艘六百年前即將散架的明代寶船劇烈搖晃的船艙里,把巨大的舵輪當成了動感單車,拼盡全力地“蹬”著!
“嘎吱……嘎吱……嘎吱……”沉重的舵輪,在這股持續而怪異的“蹬踏”力量下,竟然真的開始……動了!雖然緩慢,但確確實實地在朝著左滿舵的方向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