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如同一塊浸透了冰水的黑布,死死地壓在歸井村的上空。
陳牧的身影如鬼魅般滑入伙房,沒有點燈,僅憑著窗外微弱的星光和肌肉記憶,辨認著每一寸空間。
他手中握著的是一具被拆解到極限的格洛克17手槍框架,冰冷的金屬質感仿佛是他延伸出的骨骼。
他沒有使用任何工具,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指擁有著超乎常人的穩定與力量。
“咔噠。”套筒被他精準地嵌入兩個灶臺的石縫之間,形成一個完美的鍋蓋支架。
接著,那根螺旋狀的復進簧被他靈巧地拉伸,如同藤蔓般纏繞在煙囪的內壁,從下至上,形成一個不規則的金屬網。
最精妙的是彈匣插入口,他用指力將其微微掰開,卡在灶臺底部的通風口,硬生生改造成了一個可以調節進風量的閥門。
當第一撮干枯的柴草被點燃,火焰舔舐著冰冷的金屬時,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灼熱的氣流在煙囪內盤旋上升,流經那根復進簧時,因為金屬受熱不均產生的細微形變,竟發出一種奇異而規律的嘶鳴。
這聲音通過被改造的通風閥調節,時而急促,時而平緩,像極了重癥病人依賴呼吸機發出的喘息。
數百米外,地下指揮所內,林九死死盯著頻譜分析儀上那道跳動的綠色波形。
“找到了!”他低吼一聲,眼中布滿血絲,但更多的是震驚。
屏幕上的聲波數據與他資料庫中一段加密錄音進行比對,重合度高達99。2%。
這并非隨機的噪音,而是被精確到毫秒級復現的環境音軌——那是老耿生前燒最后一頓飯時,從柴火爆裂、風箱抽動到鐵鍋與灶臺摩擦的全套聲音。
那個藏在暗處的東西,竟然在用陳牧的槍,模仿一個死人!
與此同時,村子東頭的哨塔上,趙雷徹夜未眠。
他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著心愛的狙擊槍,冰冷的槍身是他此刻唯一能信賴的伙伴。
然而,當他習慣性地湊向瞄準鏡時,心臟猛地一縮。
鏡片里映出的不再是熟悉的荒野,而是三個穿著破舊校服的孩子,在夕陽下奔跑的身影。
那是他的孩子,在他們死于那場災變前,最愛玩的游戲。
“幻覺!”他猛地甩頭,閉上眼再睜開,鏡中景象恢復了正常。
可當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凝視鏡片時,畫面陡然切換——變成了他昨天晚飯時放在門前的那盤土豆絲,一根根土豆絲正被一只看不見的手夾起,緩慢而優雅地送入口中,甚至能“看”到咀嚼的動作。
“滾開!”趙雷怒吼一聲,像扔掉一條毒蛇般將瞄準鏡狠狠砸在地上。
可詭異并未就此結束,碎裂的鏡片中,映出了無數個扭曲的畫面,每一個畫面里都是同一個人——他自己。
他看見自己蹲在村口那口老井邊,手里緊緊攥著一截紅繩,臉上掛滿淚水,嘴唇無聲地開合,像是在訴說著什么。
那不是回憶!
趙雷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寒氣從脊椎直沖頭頂。
他記不清自己何時有過這樣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