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件,是一張來自舊時代“創生者”基地的維修手冊殘頁。
紙張早已發黃變脆,上面用碳素筆繪制的“VII型伺服電機”結構圖卻依舊清晰,每一根線條都透著人類工業文明最后的嚴謹與驕傲。
第二件,是一張被過度曝光的結婚照復印件,照片上的男女笑得模糊,卻能看出一絲末日降臨前獨有的、對未來的天真憧憬。
這是這具身體的原主留下的唯一遺物。
第三件,則是一枚微型錄音帶,里面只錄了一段長達三分鐘的、刺耳的城市淪陷警報聲。
陳牧將這三樣東西小心翼翼地逐一編號,然后像裝填最精密的子彈一樣,將它們塞入三個特制的鈦合金彈殼容器中。
每一個容器都冰冷沉重,仿佛承載的不是紙張和磁帶,而是足以撼動山巒的炸藥。
林九站在一旁,看著他專注而肅穆的側臉,低聲問道:“這三封信,真的能行?”
陳牧旋緊最后一個彈殼的蓋子,金屬咬合發出的“咔噠”聲在寂靜的地下室里格外清脆。
他抬起頭,眼中沒有半分遲疑,只有淬火般的鋒芒。
“不是信,”他糾正道,“是‘語彈’。既然它那么努力地學習如何欺騙,就該嘗嘗人類是怎么用最真實的東西去殺人的。”
為了讓這致命的“真話”能夠悄無聲息地抵達目標,趙雷把自己關在了工坊里整整兩天。
他拆解了一臺從廢棄醫療中心拖回來的病人升降機,將其中的液壓緩沖器和一組精密橡膠齒輪完整地剝離出來,重新組裝成了一套全新的絞盤系統。
初次測試時,絞盤運轉起來幾乎沒有聲音,但趙雷把耳朵貼在地面上,依舊能感受到那股細微到幾乎無法察覺的震動。
“不行,還不夠。”他喃喃自語,通紅的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地底那個東西對震動的敏感度超乎想象,任何一點金屬摩擦聲都可能在它龐大的感知網絡中被放大成雷鳴。
最終,趙雷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他將整套絞盤裝置沉入一個裝滿了工業冷卻液的廢棄水箱中,只留出操作桿和繩索出口。
液體完美地吸收了所有殘余的震動和聲音。
當陳牧和林九趕到時,趙雷正得意地站在水箱旁,指著運轉中的絞盤說:“現在,別說是人了,就算是一條專吃腐肉的尸狗從上面跑過去,也絕對聽不見半點動靜。”
陳牧伸手觸摸了一下從水箱中延伸出來的特制纖維繩索,感受著那平穩而無聲的律動,重重地點了點頭。
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贊許:“夠安靜,才配送這種分量的重話。”
與此同時,在另一面墻壁前,林九的工作也進入了尾聲。
他面前的整面墻壁,被他用紅藍雙色粉筆畫成了一幅巨大的、螺旋向下的復雜路徑圖。
這是他根據過去七十二次與地底怪物信號交互所得到的回傳頻率、延遲數據和能量波動繪制出的“意識通道”具象圖。
“每一次我們用信號刺激它,它的‘回應’都不是來自同一個地方。”林九用手指沿著藍色的線條緩緩下滑,語氣像個冷靜的外科醫生,“信號會先經過這里,我稱之為‘痛感共鳴區’,在這里,它會模擬出最基礎的生物疼痛反應。然后是這里,”他的手指點在一個紅色標記的區域,“‘記憶滯留帶’,它在這里儲存和分析那些被它吞噬的人類殘留信息碎片。最后,是這里,‘語言解析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