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下達的瞬間,十七號據點沸騰的火線詭異地凝固了。
槍聲,這末世里最令人安心的背景音,戛然而退。
數千名幸存者戰士,手指死死壓在扳機護圈上,青筋暴起,手背上的肌肉因極致的壓抑而劇烈顫抖。
他們的槍械仿佛有了生命,在手中發出不甘的低鳴,槍管的溫度灼燒著他們的掌心,催促著他們將憤怒與子彈一并宣泄出去。
但,沒有一道火光亮起。
陳牧的命令,如同一道無形的枷鎖,鎖住了所有槍械的殺意。
“所有人,上墻頭。”他的聲音通過“初火”的共振網絡,清晰地傳入每一名戰士的耳中,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放下武器,不要吶喊,不要開火。就只是……看著。”
戰士們愕然,幸存者們不解。
但長久以來建立的信任,讓他們壓下了心頭的驚濤駭浪,執行了這匪夷所思的命令。
他們放下槍,一步步登上布滿彈痕的城墻。
風沙卷起塵土,迷蒙了視線,也像一把粗糲的銼刀,打磨著每個人的神經。
墻外,那支由尸體組成的“情感炮灰陣”還在緩緩逼近。
他們是活生生的人類情感的墓碑。
那個蹣跚學步的孩子,手里還攥著半塊發黑的餅干;那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臉上溝壑縱橫,凝固著死前的驚恐;那個年輕的母親,空洞的眼眶正對著墻頭,仿佛在尋找自己失散的孩子。
他們被地底的神經絲線操控,面部肌肉被強行牽扯出虛假的悲痛與哀求,一步步,走向曾經的家園,走向曾經的親人。
這是最惡毒的武器,它攻擊的不是肉體,而是人心最柔軟的防線。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墻頭上,一個剛失去母親的年輕士兵再也忍不住,他跪倒在地,雙手抓著冰冷的墻磚,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這哭聲像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悲傷。
壓抑的抽泣聲,此起彼伏。
就在這時,風沙中,不知是誰,第一個開始低聲哼唱。
那是一首末世前的童謠,旋律簡單得近乎簡陋,歌詞早已被遺忘,只剩下斷斷續續的“啦啦”聲。
那歌聲很輕,很脆弱,像一縷隨時會被狂風吹散的炊煙。
然而,它沒有散。
第二個聲音,第三個聲音……一個又一個幸存者,自發地加入了哼唱。
男人的,女人的,老人的,孩子的。
無數道微弱的歌聲匯聚在一起,如同一根根看不見的絲線,纏繞在冰冷的槍管上,滲入每一個戰士顫抖的心臟。
“瘋了……陳牧他媽的瘋了!用歌聲去對抗怪物?”指揮中心內,一名參謀官雙眼赤紅,幾乎要砸爛面前的控制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