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達從抽屜里摸出鑰匙:“走,帶你認認門。”
新住處離張家不遠,就在斜對面的另一棟紅磚老樓。樓不高,只有四層,外墻的紅磚被歲月浸染得有些發暗,爬山虎枯黃的藤蔓纏繞著窗框,透著舊時光的靜謐。江帆要的房間在三樓最西頭。
張達熟門熟路地從單元門旁一塊松動的地磚下摸出備用鑰匙,打開樓下鐵門。樓道是半露天的,打掃的很干凈,空氣里彌漫著老房子特有的、混合著木頭和時光的味道。
“這棟樓住的都是老街坊,沒啥閑人,挺安生。”張達一邊上樓一邊介紹。
打開303的房門,正如張達所說,屋子很小,進門是一個小小的過道廳,只夠放一張小方桌和兩把椅子。左手邊是衛生間,門半開著,能看到白色的舊瓷磚和簡單的淋浴頭。往里走就是臥室,靠墻一側鋪著一張單人床,對面靠窗放著一張老舊的木質書桌,桌面有些劃痕,但擦拭得很干凈。窗戶不大,是老式的推拉窗,此刻正敞開著,上午的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瀉進來,灑落在書桌和小床上。
位置確實僻靜。從窗口望出去,能看到交錯狹窄的巷弄和相鄰老樓的屋頂,視野不算開闊,卻有種鬧中取靜的安穩感。而且,離張達家就隔一條小巷,真有什么事,互相照應也方便。
“挺好。”江帆環顧四周,真心實意地說。經歷過昨晚的沖擊,此刻這樣一個簡單安穩的角落,在心里俞加地彌足珍貴。
“鑰匙給你。”張達把鑰匙串放在江帆手心,“你先收拾收拾,我去幫襯下我媽。回頭收拾好了就直接過來,別磨蹭。小維中午也回來,今天正好周末,咱哥仨好好喝兩杯,給你壓壓驚。”
“好。”江帆接過那串鑰匙,沉甸甸的。
目送張達風風火火地下樓了,樓道里回蕩著他咚咚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門在身后輕輕合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江帆反鎖好門,世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窗外偶爾傳來的幾聲鳥鳴。
他走到窗邊,深深吸了一口帶著陽光味道的空氣,胸腔里那股因爆炸、追殺和身份顛覆而淤積的濁氣,似乎也散去了一些。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暫時驅散了心底的陰霾。
放下肩上的背包,他走進狹小的衛生間,里面很干凈。他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是常見的塑料扣板吊頂。他踮起腳,小心翼翼地掀開靠近墻角的一塊蓋板,露出了里面昏暗的夾層,灰塵簌簌落下。他迅速將背包塞了進去,里面裝著那臺存有模糊線索的舊電腦、姐姐給的加密通訊器,以及那把冰冷的手槍。確認放好后,他重新蓋好蓋板,用力按了按,恢復原狀。
做完這一切,他才真正感到一絲放松,至少,最重要的東西暫時安全了。
他擰開水龍頭,他彎下腰,捧起冰冷的水,用力地撲在臉上。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皮膚,激得他一個激靈。冰冷的水流沖刷著臉上的汗漬,也仿佛沖刷著他混亂的思緒。
鏡子里的人影,濕漉漉的頭發貼在額前,臉上的傷痕和疲憊在鏡中清晰可見,但那雙眼睛,漸漸褪去了迷茫,只剩下銳利和清醒。
劉杰……這個名字像一根冰冷的刺,扎在他心口最深處。僅僅因為一點微不足道的冒犯,僅僅為了維護他那可笑的、被踩踏的“尊嚴”,這個人渣就敢毫不猶豫地策劃一場足以將數十條無辜生命拖入地獄的火災。
那個小女孩蜷縮在濃煙中撕心裂肺的哭喊,那些鄰居驚恐絕望的尖叫,在他耳邊反復回響。這已不僅僅是針對他個人的仇恨,而是對這種視人命如草芥的暴行的、最本能的憎惡和審判。這種人,多活一天,都是對生命本身的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