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僵持的瞬間,封都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將體內真氣稍稍平復,隨后學著先前象背蜮發出的聲調,醞釀片刻后,發出“吼吼—吼,吼吼吼”的叫聲。聲音粗糲沙啞,卻刻意模仿著對方的韻律節奏,在空曠的洞穴中來回回蕩,帶著幾分試探的意味。
這一聲模仿的吼叫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瞬間打破了洞內的沉寂。昏昏欲睡的象背蜮猛地抬起頭,脖頸處的鱗片因急促的動作微微張開,原本黯淡如墨的眼眸中瞬間迸發出明亮的光彩,像是迷路的旅人找到了歸途,竟帶著幾分喜出望外的急切。
它緩緩朝著封都湊了過來,粗壯的四肢踩在青黑色的巖石地面上,每一步都發出“咚咚”的悶響,仿佛連洞穴都在隨之震顫。走到近前,它龐大的身軀微微前傾,長長的鼻尖幾乎要碰到封都的衣角,濕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雙銅鈴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緊盯著封都,像是在確認某種熟悉的信號,眼神中滿是探究與期待。
約莫兩分鐘后,它像是終于辨明了來意,喉嚨里滾出低低的“吼吼—吼”聲,聲調先沉后揚,帶著幾分急切的問詢,仿佛在說“你怎么會懂我的話?是不是有什么消息要告訴我?”。封都立刻回應,發出“吼吼吼—”的聲響,節奏舒緩而堅定,像是在安撫對方的情緒:“別著急,我們是來幫你的,有什么困難盡管說。”
一人一圣靈就這樣你來我往地“對吼”起來。象背蜮的叫聲時而低沉綿長,像是在傾訴過往的遭遇;時而急促高亢,透著難以掩飾的焦慮;封都則根據對方的聲調變化不斷調整回應的節奏,時而沉穩有力,給予對方信心;時而輕柔舒緩,安撫對方的情緒。
那獸語對話惟妙惟肖,每一聲吼叫都蘊含著特定的情緒與含義,仿佛一場跨越物種的心靈交流。場面既透著幾分人與圣靈對談的荒誕,又因這份奇特的默契而莫名顯得和諧。一旁緊繃的眾人見狀,紛紛松了口氣,手按兵器的力道也悄然減輕,臉上露出了釋然的神色。
路人站在人群中,雖聽不懂雙方交流的具體內容,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大個頭象背蜮的目光總會時不時掠過自己。那眼神復雜難辨,似乎帶著幾分審視,又夾雜著些許不滿,讓他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疑惑:“難道是我先前的舉動讓它有所不滿?”
這般奇特的人獸對談持續了近十分鐘,洞內原本緊繃的空氣漸漸緩和下來。封寧始終屏息凝神地守在一旁,目光緊緊追隨著封都與象背蜮的互動,待交流稍有停歇,他立刻快步走到路人身邊,臉上抑制不住地洋溢著興奮,額角的汗珠順著古銅色的臉頰滑落,在下巴處匯成一滴,輕輕砸在衣襟上。
“恩人,果然如你所料!”封寧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激動,語氣中滿是贊嘆,“這圣靈確實有滿肚子的話要跟我們說!它說一進洞就察覺到周遭有陌生氣息,誤以為我們是來傷害它和伴侶的敵人,才會動手反抗,和大家起了這么大的沖突,說到底都是因為誤會才鬧到這般地步。”
他頓了頓,抬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想起什么有趣的事似的,忍不住咧嘴笑道:“而且它還一個勁地夸你呢!說你年紀輕輕卻心思縝密、膽識過人,是個難得的厲害角色,假以時日潛心修煉,能耐絕對能和坐化在這里的老和尚相提并論,甚至有可能青出于藍!”
路人聞言,心中雖掠過一絲淡淡的受用,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但這絲情緒轉瞬即逝,被日漸西移的暮色牢牢揪緊了心神。洞外的光線愈發黯淡,原本斜射進來的暖陽早已被云層遮蔽,僅余下幾縷微弱的余暉,在地面拉出長長的、扭曲的拖痕,洞內的陰影也隨之不斷蔓延擴大。
他抬眼望了望洞口,又轉頭看向小象背蜮重傷倒地的方向,眉頭緊緊蹙起,連忙擺了擺手,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急切:“這些都是題外話,先不必多提。”他的聲音不自覺地提高了些許,“當務之急是趕緊問問它,有沒有救治那頭重傷小象背蜮的具體辦法!你看天色越來越暗,它的傷勢又那般嚴重,再拖延下去,恐怕真的就來不及了!”
封寧一拍腦門,懊惱地說道:“瞧我這記性,第一次和上古圣靈交流,激動得把正事都忘到九霄云外了!”他轉身快步回到象背蜮身邊,又和它“吼”了幾聲,隨后快步回來,神色凝重地正色道:“圣靈說了,要集齊七名陰時陰歷出生的處子之血,再輔以那坐化老僧留下的血咒,才能救回里面那頭象背蜮的性命。”
“荒唐!”封寧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溫潤如玉、神色平和的柳工突然怒喝出聲,臉色瞬間漲得通紅,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指節泛白,“這豈不是要拿七條人命去換一頭畜牲的命?簡直是本末倒置!要真是這樣,我第一個堅決不同意!”
一石激起千層浪。柳工的話瞬間點燃了眾人的情緒,卦莊和五行門的弟子紛紛附和,人群中響起一片嘩然:“我們冒死前來本是為了救人于危難,若是要犧牲無辜之人的性命,那和草菅人命有何區別?寧可血濺此地,我們也絕不妥協!”
“吼—吼—吼!”象背蜮敏銳地察覺到眾人的憤慨與敵意,頓時不爽地抬起頭顱,低沉的吼聲帶著強烈的威懾力,震得洞頂落下些許碎石粉末。眾人見狀,立刻再次繃緊神經,緊握兵器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真氣在體內飛速流轉,氣氛瞬間又緊張到了極點,仿佛隨時都會爆發一場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