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二夫人說話難聽,哪怕勤王一家辦這次宴席目的是為了拉攏人,也被她氣得夠嗆。偏偏此人既有身份又有背景,還是混不吝的野蠻人,橫沖直撞,半點也不顧忌這是什么場合,叫人拿她無法。
勤王妃自持身份,是不會如同潑婦罵街一樣同她爭辯的,世子妃又剛坐完月子,身體尚且虛弱,只剩個郡王妃冷著臉回懟道:“我們家回京還不到一年,許多家當都沒來得及帶回來,熊掌是有,也要看你這樣粗鄙之輩配不配吃!”
她本意是諷刺沈二夫人,卻連其他做客的夫人夫郎們也一塊給牽連了進去。有人面露不滿,卻沒有就地發(fā)作。除了沈二夫人這樣的蠢人,這些夫人夫郎都慣會做面子功夫。
大不了下次便找借口不來了就是,勤王府果然是落魄了,派這么個黃毛丫頭出來交際。
郡王妃話說出口也知道說錯話了,她年紀不算大,性子有些莽撞,這會兒給人賠罪反而坐實了剛才那番話,又有損王府的顏面,且諸位夫人也不會領(lǐng)情,真是左右為難。
勤王妃比兒媳婦沉得住,她惱了一陣,竟然拼著受眾人嗤笑,硬生生地忍了下來,從齒縫中擠出一句,“讓廚房去做熊掌。”
勤王府的姻親打圓場,“做、做!我再讓人去皇極樓問問,咱們每桌都上,若是不夠了,還請諸位夫人夫郎見諒。”
滿月宴不比婚宴,沒必要嚴苛到非要上熊掌這么貴重的東西。可經(jīng)過沈二夫人這么一鬧,上不上都得罪了人,勤王府這場宴會辦的,不光沒拉攏到人,反倒得罪了人又失了面子。
這種場面,也就是新入京的寵妃家人能不管不顧地鬧上一場,沈家真是既有“背景”,又無“背景”。
孟晚看夠了熱鬧,心里嘆了聲妙。
那邊方錦容還難得替人打抱不平,“什么人嘛,到別人家挑三揀四來就算了,連剛滿月的孩子也不放過。”
孟晚瞇起眼睛要笑不笑,“你是忘了自己怎么對你可愛的兒子的了?”通兒能活正常長這么大,一半靠宋家養(yǎng),一半靠自己祖?zhèn)鞯奶熨x。
“這是兩碼事好嗎?”方錦容有一點點的心虛。
孟晚哼笑一聲,“行了,不好再接著留下了,難不成還真吃人家的熊掌,一會兒咱們就告辭離開。”
“行吧。”方錦容意猶未盡,本來以為只是過來走個過場,沒想到竟然有熱鬧可看,不算白來。
不光他們這么想,不少賓客都有告退的意愿,紛紛向勤王妃告罪,言語間盡是“家中尚有要事”“時辰不早需早些回去照看孩子”之類的托詞。
勤王妃心知肚明這些不過是借口,面上卻依舊維持著端莊得體的笑容,一一頷首應(yīng)下,囑咐下人“好生送各位夫人夫郎出門”。
一轉(zhuǎn)身臉色已經(jīng)完全陰沉下來,看著還賴著不走等著吃熊掌的沈二夫人,稱得上是咬牙切齒,然而下一瞬更糟心的消息又突然傳來。
“啟稟王妃,勤王殿下他……他在前院吃多了酒,跑出府去了!”
孟晚、聶知遙、方錦容三人一同離席,從王府的東側(cè)門離去。怎料剛出了門,便看到街上有一大群家丁紛紛朝著東邊跑去,看穿著打扮,恰巧都是勤王府的。
一重城就這么大,住的都是王公貴族,勤王的府邸便挨著弟弟,那位奪嫡失敗、被囚禁在府邸,受重兵看守的廉王殿下……
孟晚猛地拽住還要跟上去看熱鬧的方錦容,耳邊刺骨的寒風穿透他厚重的衣物,直入骨髓,他打了個寒戰(zhàn),推著躍躍欲試的方錦容上了葛家的車,“皇室的熱鬧也是亂看的?還不如早點回家去。”
聶知遙也是這個意思,勸了方錦容兩句,利落上車離開。
方錦容雖然頑劣,卻不是聽不懂人話,和葛全在江湖上闖蕩這么多年,他自有一套為人處世的分寸,走之前還瀟灑地將兒子托付給孟晚,讓他派人接阿硯的時候?qū)⑼▋阂步拥剿渭胰プ ?/p>
天空陰暗無邊,云絮凝結(jié)在一起,將所有亮光斂盡,雪意彌漫,寒風攜霜。孟晚匆匆回家后沒有急著進去,反而站在門口思量著什么,片刻后有大片的雪花飄下,落在他長而密的眼睫上,浸濕了他的眼角和臉側(cè)兜帽上的皮毛。
“夫郎,夫郎?一會兒雪要下大了,回正院去吧?”
黃葉怕他凍壞了,輕喚了兩聲,孟晚才隨他回了正院。
“蚩羽……算了,你回屋歇著吧。”孟晚進院便想開口吩咐什么,而后一想,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有什么變故,等宋亭舟回來他也能知道。
在勤王府沒吃飽,可眼下孟晚也沒什么胃口,他給自己找了點事做。
唐妗霜等人要參加楚辭的昏禮后才走,最近都在通州等地替孟晚巡視京城附近的驛站。孟晚展開風重讓他們帶來的信,上面的褶皺都被撫平了,他早已看了多遍,如今按照來信的內(nèi)容,著筆回信,讓風重先以橡膠輪為重,暫且優(yōu)先批量生產(chǎn),先讓驛站的車都用上橡膠輪的馬車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