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溯的其中一個同伴猛地將手中書本塞到他懷里,一把將其推開,滿目陰霾,“早就聽夠你們在一旁胡說八道了,無非是因為宋大人官升太快,喜好難以捉摸,你們怕不能投其所好,心中忐忑之下,這才詆毀他的政論用來安撫自己卑劣的心吧!”
另一人同樣將盧溯擠在身后,“就是!政令又不是宋大人一人提起的,是整個朝堂重臣一起商議,皇上才將其推行,為何你們不說皇……不說其他大人,非要揪著宋大人不放!”
好險,好險,差點大逆不道。
他們倆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別看只有兩人,卻半點氣勢不輸,梗著脖子將盧溯擠得都沒地方站了。
不過是幾個偏遠地方來的野路子,竟敢出言頂撞自己,難道他們剛才沒聽見自己是羅家人嗎?
羅家公子心緒翻涌,他一甩自己錦白色的寬袖,氣笑出聲,“本公子怕不能投其所好?不過是個無根無基的官員,暫且擔(dān)任二品侍郎罷了,又怎么能和其余大人相提并論?也就是你們長居深山野林、不通教化的嶺南人將其奉為至賢罷了?!?/p>
世家根深葉大,姻親盤根錯節(jié),不可一時根除干凈,連王侯伯爵等貴族也要忌憚三分。不過妄議朝中二品大員,這位羅公子也著實行事囂張了些。
他身邊又是好友又是奴仆,再加上幾個奉承他的書生,稱得上人多勢眾,盧溯三人能與人掰扯幾句的也就是他兩個同行人罷了,他本人不擅長與人爭吵,只能在后面欲言又止。
雙方正各執(zhí)己見,要辯個分明,冷不丁身后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
“臨安府羅家,怎么這么耳熟???”
孟晚不知不覺邁步靠近這些書生,口中還故作疑惑地問身邊的蚩羽。
蚩羽不明所以,什么臨安府羅家……耳熟嗎?
孟晚也不用他回答,仿佛只是自說自話,“哦……我想起來了,當(dāng)今圣上登基,好像砍了一批協(xié)助廉王謀反的世家子弟,里面好像便有許多羅家人吧?什么罪名來著?”
新帝登基,放過了本該被處死的廉王一馬,聶家的私兵因為主動投誠,只是將其將領(lǐng)降職,將那些私兵打散。
廉王所有暗藏的勢力都被連根拔起,該殺的殺,該抄家的抄家。和廉王牽扯頗深羅家人在得知太子登基后,當(dāng)任家主親自赴京請罪,帶著嫡系和旁系共上百族人在新帝面前哭求,最終百人全部自縊在皇城,而臨安府剩余的羅家人,皇上并沒有派人滅族。
這次會試,四大家族中除去被滅族的樂正家已經(jīng)無人,剩余三大世家中吳家并沒有安排族人進京,項家只派幾個旁系,倒是羅家來了四名嫡系。
孟晚覺得會試是假,他們想試探皇上對羅家的態(tài)度才是真的,但派這么個高傲自大的人過來,也不知是何意。
“誰在胡言亂語!”
羅家的幾個人背對著孟晚,聞言皆是臉色鐵青地轉(zhuǎn)過身來,去年死在盛京的族人中,不乏有他們的親友,這句話說出來,無異于往他們胸口插刀。
“你……你又是何人?”剛才一臉囂張的男子,回首見到就站在他們身后不遠的孟晚,忽地就將渾身怒火熄滅了一半。
面前的小哥兒身姿挺拔如翠竹,眉目如畫般精致,渾身上下并無多余的飾品,只有頭上一根白玉發(fā)簪簪住發(fā)髻。
褪去寒冬不離身的斗篷,內(nèi)著寶藍色的棉袍、外罩玄色褙子,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歷經(jīng)風(fēng)浪沉淀下來的特殊風(fēng)韻,叫人看了便移不開眼睛。
誰也沒想到會在這間書肆中遇到這么一位絕色,一時間連他剛才充滿挑釁的話都忘了,場面霎時竟冷清下來。
臨安羅家的四人倒也不全是高傲自大之輩,其中有位三十歲上下的紫袍男子目光游移在孟晚出色的臉上,眸底難掩疑慮。
“你……”
“孟夫郎!你怎么在這兒?”
盧溯從后面擠出來,語氣飽含驚喜。
孟晚唇角勾起一抹幾不可察的弧度,“我可不就是長居深山野林,又不通教化的嶺南人嗎?在這兒自然是過來見世面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