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晚和宋亭舟下來,被耿媽媽引進這座二進小宅。
“哥兒別嫌,拾春巷這座宅子雖然小些,但勝在清凈,離貢院也就半個時辰的車程,是當年老夫人年輕時為老忠毅侯夫郎作畫,被他隨手賞的,如今已有幾十年了?!?/p>
耿媽媽邊走邊說,“老夫人臨出京前,已經將這座宅子都找人重新翻修了一遍,夫郎您住著若是缺什么少什么,盡管吩咐老奴去添。”
孟晚心里感動都來不及,怎么會嫌棄呢,“媽媽說的哪里話,這已經比我們在昌平住的還大一倍有余了。只是我夫君的同窗也要借住一段時間,他們一行人也要麻煩耿媽媽了?!?/p>
“嗐,這有什么的。”耿媽媽將他領到正廳,里頭一應家里都是嶄新的梨木家具,價格適中顏色也好看。
耿媽媽從靠墻的一對亮格柜里,翻找出一只帶鎖的小匣子,又從自己隨身的荷包里取出一把小巧的銅制鑰匙,連匣子帶鑰匙的交給孟晚。
“這里頭是宅子的房契,和院里八個粗使仆人的身契,夫郎若是瞧見哪個太過粗蠢,只管打發走了?!?/p>
孟晚沒太意外,從耿媽媽說項先生給他留了座小院起,他就猜到可能是買給他的,只是真正住進來才知道師父的一片心意。
等耿媽媽出去安頓祝三爺等人的屋子,宋亭舟不免感慨道:“沒想到項先生看起來清冷,人卻如此心細。”
四下無人,孟晚將素釵卸了,重新挽了鬢發,聽完宋亭舟的話他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你當這些能是我師父想到的?定是林大人或者身邊的媽媽提醒的她。”
項先生這般年紀還收了個小弟子,和老來得子差不多,心里稀罕著。但她天性淡漠,人又不善表達,周到的事多是林大人安排的。
但也不是說她不疼孟晚,把自己貼身伺候的老媽媽都給孟晚留下了,盛京好位置的兩進小院甚至價值千兩白銀,說送也送了,師父當成這樣,孟晚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晚上我就給她寫信,等明年定要過去看看她和林大人的?!?/p>
宅子前院的房間留給祝家父子和他們帶的傭人,他們在盛京最少也要待到三月份,鏢師休整一晚,明日返回昌平去。
倒座房住著四個耿媽媽買來的小廝,廚房里廚娘一個,后院有四個伺候的粗使丫鬟,負責打掃房間,端茶送水,在灶房里幫襯廚娘。
晌午廚娘安排了飯食,盛京的位置也算偏東北,整體菜系同昌平相似,都是偏咸香的。
不過餐桌上沒有下水之類東西,甚至連燒雞都是去了屁股和爪子的。
孟晚見了覺得有趣,不免多問了句端菜的粗使丫鬟,丫鬟答,“那些下水盛京人是不吃的,普通百姓人家會拿來喂豬喂狗,大戶人家更是不許主家看見?!?/p>
哪怕還沒接觸當地百姓,從這么小小一件事情上來看,孟晚便已經覺得京都規矩定是又多又繁瑣。
便是沒人時時在旁提醒,可一進盛京,身上便不自覺的有種包裹全身的束縛感,讓人寸步難行。
垂花門和正房中間是個小花園,飯后宋亭舟去找祝澤寧借書,孟晚獨自在花園里溜達,這個時候里頭已經沒有花開,只剩殘枝斷葉,他撿了兩節枯樹枝拿在手里掰著玩,亂七八糟的思緒侵占他的腦海。
吳知府會不會已經回過神來知道是宋亭舟帶走了賬目?
他們手里這個燙手山芋又該怎么處理?
今年要在京都過年,據他所知師父的兒子和女兒也都在京都,按理說是該登門拜訪的,但兩家還不知是個什么情況,貿然拜訪不免唐突,還要找耿媽媽好好問問。
問題個頂個的麻煩,最要緊的就是手里的賬本,不送出去,放在他們手里就是個燙手山芋,送出去又要選好送到誰手里才能發揮最大價值,不然嚴大人,豈不是白白葬送了性命?
下午他將帶來的行李歸置起來,衣物都放好。晚上和宋亭舟各自洗澡刷牙清潔完畢,兩人這才進了臥房。
盛京也有炕,不過是放到外間的一個小矮炕,更像是家里來了親近的兄弟姐妹,招待人說話打閑嗑的地方,正經睡覺用的是床,床榻已經被丫鬟們鋪好,被褥也都是嶄新的。
孟晚已經很久都沒睡過床了,躺在上面還有幾分新奇,等宋亭舟上來,他放下帷帳,迫不及待的將人攏進被窩里說話。
“怪不得臨走前,你要娘在咱們走后也帶碧云回老家去,但似乎還是不太保險……是你已經確定帶了賬本回來立即就會有人前去捉拿吳墉?但是東西不是還在你這里嗎?”
漆黑的被窩里只有兩道相互交纏的呼吸,宋亭舟輕聲道:“晚兒,東西已經送出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