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把安安放在里屋的小床上時,小姑娘的睫毛還在輕輕顫。她替孩子掖好被角,指尖碰到安安攥緊的小拳頭。
窗臺上的月光花正開著,樹影映著月光,照在安安臉上像層薄紗。
輕手輕腳帶上門,廊下的風正好吹過來,帶著桂花香鉆進領口。厲鄞川還坐在石桌旁,面前的青瓷碗空著,碗沿沾著點南瓜糕的碎屑。
他沒看她,只是望著院門外的石板路,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碗沿,指腹上還留著下午擦竹椅時蹭到的木刺痕跡。
黎薇走過去,在他對面的竹椅上坐下。
竹椅的藍布墊有點涼,她攏了攏外套,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寂靜里散開:“安安睡熟了,剛才還在說夢話。”
厲鄞川的指尖頓了頓。
院里靜了好一陣,只有煤爐上的砂鍋還在咕嘟輕響,像誰在低聲絮語。
厲鄞川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你沒有和沈遇安結婚,對吧?”
黎薇抬眼望他。
他的喉結正輕輕動著,眼神里有她讀不懂的執拗,像在等一個確認,又像在怕什么。
“沒有。”
她輕聲說:“遇安是安安的干爹,這些年……多虧了他。”
“安安是我的女兒。”
他的聲音突然緊了緊,像被什么攥住了。黎薇望過去,才發現他的眼圈紅了,月光把那點紅染得很淡,卻看得人心里發澀。
“剛才她撲過來的時候”他抬手按了按心口,指節泛白。
“這里疼。不是后腰的傷,是……里面。”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此刻指腹上還留著抱安安時蹭到的面粉。
“抱她的時候,明明是第一次,卻覺得好熟悉,喂她吃糕知道要先吹涼,這些……我明明不記得學過。”
黎薇的指尖在膝頭蜷了蜷。
石桌下的陰影里,藏著只秋蟲在叫,她沉默了會兒,起身回了自己住的西屋,再出來時,手里多了本舊相冊。
相冊的紅漆封面磨掉了角,翻開時,紙頁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她把相冊推到厲鄞川面前。
最上面的照片有點泛黃,是在瑯寶閣的院子里拍的,那時安安剛三歲,穿著粉色的小裙子,正被厲鄞川架在肩頭,小手揪著他的頭發。
他微微歪著頭,嘴角是她許久未見的笑,連眼角的細紋里都盛著光。
“這是安安三歲生日拍的。”黎薇的指尖落在照片邊緣,那里有道淺淺的折痕,是被自己攥在手里揉出來的。
“安安是我抱養的,從五個月大就帶在身邊。”
厲鄞川的指尖輕輕覆在照片上,觸到光滑的相紙,像在觸碰另一個時空的溫度。
“我以前……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