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薇把保溫桶拎進廚房時,不銹鋼桶壁還帶著余溫。
她掀開蓋子,烏魚湯的香氣立刻漫了出來,奶白的湯里浮著幾粒枸杞,是陸奶奶最拿手的做法。
灶臺上的青瓷碗還沾著早晨的水漬,她拿過抹布擦了擦,盛湯的手微微一頓,以前在藍水灣,她也是這樣,站在開放式廚房的島臺邊,看著李嫂按奶奶給的方子熬湯。
“發什么呆?”厲鄞川的聲音在身后響起,聲音有些沙啞,但不失少年氣。
黎薇回過神,把盛好的湯推到他面前。碗沿的熱氣模糊了他的眉眼,他低頭喝了一口,喉結滾動:“這味道……”
他抬眼望她,眼底有些疑惑:“我以前是不是喝過薇寶奶奶做湯?感覺好熟悉?!?/p>
黎薇拿勺子攪著自己碗里的湯,沒接話。湯里的烏魚片嫩得透光,她想起八年前,奶奶把寫著配方的信紙塞進她包里,紅著眼說:“奶奶把配方寫好了,你要是想奶奶了,就叫阿姨做給你喝?!?/p>
后來在藍水灣,她把信紙給了李嫂,厲鄞川起初嫌腥,后來卻天天要喝,還說:“李嫂的手藝越來越好了。”
“可能是錯覺吧?!彼p聲道,把碗里的姜片挑出來。
厲鄞川沒再追問,只是喝湯的速度慢了些,眼神落在她發頂,像在透過她看什么久遠的事。
黎薇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帶著點試探,又有點茫然。
她加快了喝湯的速度,碗底很快見了白。
“我來洗。”厲鄞川幾乎是搶在她起身前握住了碗沿。他的指腹還帶著湯的溫度,擦過她的手背時,黎薇下意識縮了縮手。
“不用。”
“誰讓你干這些。”他的語氣不容置疑,端著兩個碗往水槽走。
病號服的袖子被他捋到小臂,露出幾道淺淡的疤痕,那是他小時候跟人打架留下的。
他開了水龍頭,冷水沖在瓷碗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洗得不算熟練,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泡沫沾到手腕上也沒察覺。
黎薇靠在廚房門口,看著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瑞士時,菲傭回家探親,厲鄞川笨拙地洗碗筷,說:“薇寶漂漂亮亮的,永遠不需要做這些。”
那時候陽光總落在黎薇眼里,厲鄞川的側臉浸在光里,溫柔得不像后來那個會跟她冷戰的人。
“你今晚睡客房?!?/p>
她忽然開口,聲音在嘩嘩的水聲里顯得有些輕。
厲鄞川的動作頓了頓,水流還在淌,他沒回頭:“我記得以前……”
“以前是以前。”黎薇打斷他,轉身去浴室拿洗漱用品。
新的毛巾還帶著包裝紙的味道,她放在托盤里,又添了支未拆封的牙刷。
“客房在走廊盡頭右邊,床單是干凈的?!?/p>
厲鄞川已經洗好了碗,正用抹布擦手。他走到客廳時,頭發梢還滴著水,水珠落在病號服的領口。
他看著黎薇,像個被沒收了糖的孩子,眼底的光一點點暗下去:“薇寶,我想和你……”
“不,你不想?!崩柁碧а弁?,目光平靜。
“厲先生,我現在是有夫之婦,男女授受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