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不妨隨我來。孟院長素日最是牽掛學子課業,許是去了講經處——前幾日他還同我說起,新修的《正氣經義》注本該與學生們細論。"
行至教學區時,威瀚忽而放緩腳步,指尖輕抬指向遠處蔥郁古松下的石臺:
"父親看,孟院長果然在此。"
只見那位孟丘正端坐石臺之上,手中竹簡隨講授輕輕揮動,陽光透過松針碎金般落滿青衫,聲線忽而沉緩如流泉過石:
"諸君且看這春日草木,抽芽時怕驚了凍土,開花時恐壓折枝椏,此乃天地仁心"
威瀚適時低低補了一句:"院長講經從不用案幾,說這樣能離學生更近,離天地大道也更近。"
孟丘的話音如松間流泉般潺潺漫來,尾音里仿佛還縈繞著松針墜地的輕響:"道如江河,各有其源,亦各成其勢"
他抬手輕拂竹簡,袖口青竹紋隨動作舒展如云,
"諸君莫看這江河奔涌方向各異,源頭卻都從雪山冰縫里來——就像人心里的善念誠念,初時不過針尖大的光,但若肯用歲月磨、用真心養,終能匯成滔滔江海。"
說到"至誠"二字時,他忽然抬眼望向不遠處駐足的雄霸父子,目光溫和如春日溪水解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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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院論道,尋良才
"就像此刻山風穿林,看似無形無相,卻能讓千萬片葉子都朝著同一個方向輕顫——這便是誠的妙處。你不必刻意尋道,只需把這顆心剖得干干凈凈,像鏡子映得出朝露,像空谷聽得見足音,道自然就會來尋你。"
孟丘忽然放下竹簡,從石臺上捧起一捧新抽的草芽:"諸君看這草籽,被野風隨意撒在石縫里,也能頂開千斤重的石頭往上長——它哪里懂得什么勢?不過是心里存著要見天日的誠念罷了。"
他掌心草芽輕輕顫動,晨光里仿佛有細碎的光屑簌簌落進每個人眼里,
"所以說誠之所至,自能與道相通,不是人去攀附道,而是當你活得像片琉璃似的透亮,道便會像月光那樣,自然而然地漫進你生命里。"
雄霸靜立旁聽良久,目光凝在孟丘指間翻卷的竹簡上,只覺這書院院長講道如抽絲剝繭,將"道"之一字從玄奧云端輕輕托落人間煙火。
他素來秉持"霸道"治世,此刻卻在孟丘論及"誠勢相生"時,心底忽而泛起漣漪——譬如江河奔涌需借地勢,所謂"霸道"若想長久,怕也離不開這"至誠"根基。
這般轉念間,對眼前這位書院院長的興致更添三分,袖中指尖不覺輕輕叩了叩腰間玉帶銙,暗忖今日果然來得值當。
待孟丘講授完畢,負手行至近前,行禮時,雄霸已斂了思緒,正容抬手虛扶其禮:
"孟院長不必多禮。"
他話音未落,便見孟丘眸光微凝,揖禮時腰彎得更深幾分——這等禮數,既合君臣之道,又暗藏師門淵源的孺慕之情。
果然聽孟丘開口便道:"昔日師尊常言陛下有經天緯地之才,今日得見天顏,更覺龍章鳳姿,非池中物。"
這話既點出自己與獨孤信的淵源,又將恭維藏在師門情誼里,端的是得體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