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撫著劇痛的胸口,咳了幾聲,抬頭便對上了一雙毫無溫度的眼。
姜云姝手持長劍,緩步立于門內,劍鋒正對著他的咽喉,森冷的寒意讓他渾身僵硬。
“滾。”她聲音清寒,不帶一絲情緒,“再叫我看見你踏進此門一步,別怪我將你的腿打斷!”
陸延澤狼狽地從地上爬起,撂下狠話道:“姜云姝,你這個瘋女人,你給我等著!“
姜云姝冷漠地收回視線,對他的威脅毫不在意。可目光掃過院外,卻不由得微微蹙眉。
方才陸延澤大鬧一場,院外竟只有幾個門房顫顫巍巍地探頭,竟無一個管事或護衛前來處置。再往里看,只見幾個灑掃的丫鬟聚在游廊下交頭接耳,臉上不見驚慌,反倒帶著幾分看好戲的興味。
祖母逝世,杜氏被禁足,姜云柔被囚于暗牢。偌大的將軍府后宅,已是一盤散沙。
下人們失了管束,漸生亂象。各院的份例用度開始有了差錯,采買上亦有人暗中伸手動腳,不過幾日,便已烏煙瘴氣。
這個家,從根上就爛了。
姜毅鵬坐在書房,被一堆亂七八糟的庶務攪得頭疼欲裂。他捏著眉心,對心腹管家道:“先讓府里的李嬤嬤暫代夫人之職,把中饋管起來,別再出什么亂子了。
李嬤嬤是府里的老人,為人還算公正,暫時壓住場面倒也夠了。
管家正欲應下,卻聽見門外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父親。”
姜云姝走了進來。她仍著一身素縞,非但不顯纖弱,反襯得那眉眼愈發清冽。
“府里中饋不可一日無人。”她行至書案前,一雙清眸直視著他,毫無畏縮之意,“從今日起,這個家,由我來管。”
一句話,沒有請示,沒有商量,只有宣告。
姜毅鵬下意識地皺眉,呵斥道:“掌家之事何等繁瑣,豈是你能勝任的?此事我已有決斷,你……”
“讓李嬤嬤掌家?”姜云姝打斷了他,“父親是覺得,我這個名正言順的將軍府大小姐,還不如一個年邁的老嬤嬤能鎮得住這府里的牛鬼蛇神?”
還是說,父親根本不在意這府中被蛀空成什么樣子,只要表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字字誅心。
姜毅鵬的臉瞬間漲得通紅,被女兒如此直白地戳穿心思,讓他又怒又窘。
“你……”
可對上姜云姝那雙清冷透徹的眼,他后面的話卻怎么也說不出口了。
他猛然意識到,她的背后,站著他無論如何也得罪不起的靠山。再者……日后若想在朝堂上更進一步,說不得,真有仰仗她與譽王之處。
千般念頭,萬般計較,只在姜毅鵬腦中一閃而過。他面上那點陰沉之色漸漸褪去,終化作一聲百味雜陳的嘆息。
“也罷。”他疲憊地靠回椅背,“你亦是及笄之年,是該學著掌家了。”說著,便從抽屜里取出一串沉甸甸的鑰匙,并一塊象征著府中權柄的對牌,一并推至姜云姝面前。“這個家,往后便交予你了。”
姜云姝接過那鑰匙與對牌,觸手冰涼,心頭卻是一片滾燙。
她等這一日,已是等得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