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
還未至端午,天氣就已經熱的炙人。
接連多日的大雨不僅未曾帶來涼意,反讓奉陵像是蓋上蓋子悶燒的鍋爐,不動彈時滿身汗意,卻又被壓在皮子下,變成出不去的黏濕。
好不容易雨歇,福來巷尾孟家的院中就鋪展開來,忙著宰牲。
大塊的豬肉被分解開來,屠宰后留下的豬衁則是入了木桶。
“雁娘子,今兒個可晚了些時候,掌柜的都急了?!?/p>
“我家也是,明天辦宴還等著這肉入席?!?/p>
院中聚了好些人,七嘴八舌的,一邊眼疾手快地挑揀著想要的肉,還不時瞪上身邊想要搶肉的人一眼。
“你們那宴有什么要緊的,先緊著我們這頭,最近可是有京里來的貴人在我們酒樓下榻。”
裕豐齋的人嗓門格外的大,搶過一大塊精五花,然后抱著個蹄髈不撒手,“你們誰都別跟我搶!”
旁邊幾人紛紛側目。
“什么貴人,你莫不是誆我們的?”
“就是,我們怎么沒聽說來了什么貴人?”
“你們知道個屁!”
孫三味瞪眼,“誰誆你們,那可是吳大人的客人,府衙日日都派人過來的?!?/p>
其他人一聽縣令都這么上心,頓時小聲了些:“那我們也還等著這肉下鍋…”
“吵什么吵,今天宰兩頭,都有?!?/p>
雁娘子被吵得頭疼,滿是不耐的弄斷一截豬骨,手中殺豬刀砰地剁在脊骨上,橫豎一劃拉,便將半扇骨肉剔了下來。
她拎著那肉扔在一旁,抬頭卻沒瞧見想找的人,揚聲就罵。
“孟寧,你死哪兒去了?”
拐角的小屋有人走了出來:“姑母,我在準備筆墨記賬。”
雁娘子瞧見她抱在懷里的東西,沒好氣:“要什么筆墨,照往日里劃拉個簽條記個斤兩就成,偏你矯情弄勞什子賬本,記個賬都慢吞吞的,等你弄完天都黑了?!?/p>
“銀錢往來,總要仔細些,白紙黑字才免得往后生了齟齬。”
孟寧人長得白白凈凈,說話也輕聲細語,“姑母日才收一次賬,人多了難免生亂,上次周家那邊姑母便吃了虧。”
雁娘子頓怒:“閉嘴!”
周家是城里富戶,家中人丁興旺,每日消耗肉食都是從雁娘子這里拿去,十天半個月結算一次。
往日都是拿著簽條隨意記著,到時間去拿銀子,偏生周家前些日子娶的新婦較真,沒府中留印勾賬的分文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