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欲來的壓抑感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心頭。墓室之中,那已然湮滅的魔紋仿佛一個無形的漩渦,將十年前的血案、邊境的邪祭、廢棄的古陣乃至未來的危機都隱約牽扯在一起。
“此地不宜久留。”云蕪率先打破死寂,他蒼老的面容上刻滿了凝重與決絕,“神木復蘇引發的異變未知,這魔紋雖毀,但其根源莫測。我們必須立刻將所知一切傳遞出去,并確保自身安全。”
他看向鶴虞與祁無咎:“兩位,請隨老朽來。我族確有秘傳法陣,可跨越千山萬水,直抵核心之地,只是啟動需耗費些時間和精力。”
眾人迅速退出墓室,那沉重的石門緩緩閉合,再次將無盡的悲傷與謎團封鎖其后,但我知道,那深入骨髓的寒意與疑云已無法輕易關住。
云蕪并未帶領眾人返回地面,而是沿著梧桐神木巨大根系形成的天然甬道,向著更深處行去。越往深處,空氣中那種源自神木的磅礴生命力越發濃郁,甚至凝成了肉眼可見的淡金色光點,如同溫暖的星塵般漂浮流動。周遭的墻壁不再是冰冷的泥土巖石,而是逐漸被神木交織的、流淌著微弱金芒的根須所取代,仿佛行走在一棵巨樹的脈絡之中。
最終,他們抵達了一處極為開闊的地下洞窟。洞窟中央,并非想象中的復雜陣盤,而是一口看似古樸無華的泉眼。泉水清洌,汩汩涌出,水面之上氤氳著濃郁到化不開的生命靈氣,而在泉水中央,一截焦黑枯槁、卻又有嫩綠新芽頑強鉆出的梧桐枝椏靜靜懸浮,散發出柔和而永恒的光輝,與整個洞窟、乃至整棵神木的呼吸同步脈動。
“這是我族圣泉,亦是神木之心脈所在。”云蕪肅然道,“藉由它與神木的共鳴,輔以我青鸞血脈為引,可將神念融入神木靈蘊之中,借天地之力傳遞訊息,比任何人工法陣都更難以攔截和追蹤。但此舉亦需極度謹慎,稍有不慎,便可能驚擾神木沉眠,或為外魔所乘。”
他看向鶴虞與祁無咎:“兩位欲傳遞何訊息,請凝神默想,務必清晰簡明。老夫會與瑤瑤一同施法,引導神木之力。”
鶴虞與祁無咎對視一眼,皆盤膝坐下,閉目凝神。他們將方才所見——云夫人遺體丹田處的詭異魔紋、其與邊境邪祭、上古傳送陣殘留魔氣的同源性、以及由此推斷出的巨大陰謀雛形,盡數化為最精煉的神念信息。
另一邊,云蕪與云瑤相對而立于圣泉兩側。云蕪雙手結出一個古老復雜的印訣,口中吟誦起低沉玄奧的咒文。云瑤亦逼出指尖精血,以血為媒,在空中劃出青鸞一族的傳承符文。兩人的力量緩緩注入圣泉,那中央的梧桐枯枝光芒漸盛,周圍淡金色的靈蘊光點開始有序地旋轉、匯聚,漸漸形成一個將眾人籠罩其中的巨大光繭。
鶴虞與祁無咎的神念被這溫和而強大的力量輕柔地包裹、牽引,緩緩升騰,仿佛要融入那無遠弗屆的神木靈蘊網絡之中。
然而,就在訊息即將發出的剎那——
“嗡——!”
整個洞窟猛地一震!并非來自地底,而是源自懸浮的梧桐枝椏本身!那節枯枝上的嫩綠新芽劇烈顫抖,原本柔和的金光驟然變得刺目而混亂,環繞四周的淡金色靈蘊光點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驚嚇,瘋狂亂竄,發出尖銳的、只有靈魂才能感知的嘶鳴!
圣泉之水沸騰般翻滾,水面上倒映出的不再是洞窟景象,而是無數扭曲破碎的畫面:沖天的血色火焰、崩塌的山川、猙獰咆哮的魔影、以及……一雙在無盡黑暗中驟然睜開的、冰冷無情的金色瞳孔!
“噗!”云蕪首當其沖,遭到力量反噬,猛地噴出一口鮮血,身形搖搖欲墜。維持的印訣瞬間潰散。
“爺爺!”云瑤驚呼,連忙上前扶住他。
鶴虞與祁無咎也猛地從凝神狀態中被強行震出,神魂一陣激蕩,臉色發白。那即將發出的訊息被一股蠻橫至極的力量硬生生打斷、攪碎!
“怎么回事?!”蕭云寄長扇橫在胸前,警惕地環顧四周。連竹也長劍出鞘,護在眾人身前。
洞窟的震動緩緩平息,梧桐枝椏的光芒重新變得柔和,但那新芽依舊在微微顫抖,顯露出一種極大的恐懼和不安。圣泉水面的異象已然消失,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但云蕪嘴角的血跡和萎靡的氣息證明那絕非幻覺。
“神木……在恐懼……”云蕪艱難地喘息著,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有什么東西……極其可怕的東西……察覺到了我們的探查,甚至……干擾了神木的靈蘊傳遞!那雙眼睛……”
他心有余悸,無法繼續說下去。
鶴虞的心沉了下去。對方不僅能跨越時空種下魔紋,竟還能感知到他們借助神木之力的探查并進行干擾?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和感知力?!
“訊息……沒能發出去。”祁無咎面色凝重地搖頭,他嘗試感應師門秘符,發現此地空間已被一種無形的力量封鎖干擾,尋常傳訊手段徹底失效,“我們被困在這里了,與外界的聯系被切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