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通從北軍回來的翌日,一場沒有皇帝、沒有當(dāng)國儲君的廷議在未央宮的承明殿開啟了。
大殿四根大柱稍靠后一點,擺上了四尊大白云銅的爐子,每座銅爐前都站著一名木偶般的寺人,各人的眼睛都盯著爐子,因為那爐子里面燒的不是香,而是寸長的銀炭,那火紅里透著青,卻沒有一絲煙,但溫暖如春。
人暖,心熱,不得不說,氣氛不錯,公卿、列侯、宗室大臣們沒有了往日的拘謹,互相打著招呼、開著玩笑。
你說我的字是越寫越好了,什么時候能賜幅字,我說隨時筆墨伺候,有迎合者來問,便回以一律伺候,一幅字一壇酒,人盡歡顏。
辰時左右,丞相公孫弘照例最后一個到,一進殿,外廷的官吏便迎笑,在口頭上關(guān)切著相國的身體。
公孫弘笑瞇瞇從人群中走過,在御階下時,和御史大夫枚皋對上了眼,瞬間正經(jīng)起來,“好了,諸公,該議事了。”
禮官現(xiàn)身于殿。
所有的人立刻靜靜地躬身下拜,公孫弘面向正中空蕩蕩的須彌座,這才帶頭山呼,“陛下千秋萬歲……”
“長樂未央!”所有人整齊地頌圣。
公孫弘身體微移,面向了距離更近,同樣空蕩蕩的須彌座,再次帶頭山呼,“上君千秋萬歲……”
“長樂未央!”所有人再次整齊地頌圣。
就在這時,剛才還如木偶般站在白云銅火爐邊的四個寺人輕輕地把擱在爐邊的四個鏤空銅蓋各自蓋在火爐上,接著行步如貓般悄悄地從兩側(cè)的小門退了出去。
“還是老模樣。”
公孫弘正式主持廷議,“諸官署有哪些不能解決的事,或者有哪些奏稟諫言事,都提出來,如果形成公論,我們能決定的事就把事給定了,御史大夫,你說呢?”
“唯公議是從。”枚皋不緊不慢地說道。
外廷、中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天下之事,成事不易,但壞事,彼此皆有高招。
太常丞幾乎沒有猶豫,便站了出來,“啟相國、御史大夫,諸位列卿大夫,繩侯之后,太常無卿,下官請公議。”
隨著繩侯周平被發(fā)落朔方郡戍邊,在陛下治下,連續(xù)被罷官、奪爵、除國、罰為城旦的太常卿,已經(jīng)達到了八位。
平均兩年半就有一位大漢列侯再也不見。
怎么說呢,要是哪位列侯不想活了,上任太常卿,比所謂的生死簿都要靈驗。
朝堂之上,一干列侯聞聲膽寒,望著太常丞的眼神,充滿了殺意。
太常卿,在九卿之中,真不是什么好活,不僅要守宗廟,每月還要定時巡狩陵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