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掌天文、歷法及修撰史書,如今天下承平,祥瑞頻生,災異不見,今史便是史書,無有大事,以致身懶心怠,覲見時竟忘了通稟,當去廷尉署領罪。”董仲舒滿心膩歪,隨便找了個借口答道。
“陛下詔見,多為喜事,太史令何故攪興?些許人生之樂而已,又能算得了什么?”吾丘壽王勸說道。
和那些虛度光陰的圣主賢君相比,陛下就是喜歡的東西多了些,但也不外乎狩獵、飲宴、把玩珠寶、高車駿馬、錦衣玉食、湖光山色、宮殿廣廈……美女佳人,等等,別的也沒什么了。
陛下這后宮,內朝心腹大臣來去自如,偶爾同時覲見時,但見陛下還在操勞,都能在這看個夠,品評兩句都可以,即使陛下聽見也只會灑然一笑。
這不是陛下對士人的侮辱,而是陛下對士人的信任。
有君如此,夫復何求啊?
董仲舒聽得頭皮發麻喉頭發干,身上直起雞皮疙瘩,昔日門生的高談闊論、奇思妙想令他如臨針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
須彌的時間,董仲舒就已是一身冷汗,很后悔自己到后宮里來,渾身的生理反應讓他有種想要嘔吐的難堪和尷尬。
所幸,董仲舒心性堅韌,臉色鐵青著,嘴角抽動著,咬緊牙關,勉強說道:“光祿大夫侍中大智,下官久居山野之國,孤陋寡聞如村夫一般,竟然有幾分不解人性,請光祿大夫侍中容下官回去慢慢品味領悟。”
“太史令,不覲見陛……”
“下官會去領罪。”
董仲舒轉身大步走了,幾乎是落荒而逃,步伐、儀態全無,連自己都覺得滑稽。
吾丘壽王立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
當風停雨歇,陛下的聲音從中傳出,“吾丘壽王啊,進來。”
吾丘壽王大步走進,目不斜視,躬身行禮道:“陛下。”
王夫人正蜷伏在劉徹的面前,劉徹輕輕一拍,王夫人便識趣地退到了高大的玉石屏風后,“董仲舒呢?”
“身有不諧,恐驚了龍體,便先退下了。”吾丘壽王答道。
這份欲蓋彌彰的解釋,劉徹也沒有糾纏,也慶幸沒有應允莊助準董仲舒入中朝,微笑說道:“御史大夫之位,朕本想金口予他,但不見就不見吧,讓丞相府、尚書臺告訴他吧。”
“喏。”
“今日國中可有他事?”
“回陛下,治栗都尉桑弘羊,大農丞東郭咸陽、孔僅在丞相府遇威,鹽鐵專營之策恐要大改。”
“是為何故?”
“丞相給了幾點建議,一,鹽、鐵官……”
劉徹聽完吾丘壽王所講,不禁深深皺眉,“政令難免辭不達意,丞相何必吹毛求疵,又能影響百姓幾分,如此這般,國庫的虧空何時才能補上?”
吾丘壽王不語。
鹽鐵專營進展遲緩,劉徹覺得之前想到的斂財之法還是不能舍棄,吩咐道:“傳旨下去,仲秋之日,上林秋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