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扭曲起來,目光里流露出刻骨銘心的怨毒,尖聲道:“若不是她流連于陛下和先太子兩人之間,勾得你們互為仇敵,我的妹妹又怎么會餓死,我又怎么會孤注一擲來到京城行刺!”
“皇帝,我問你,你成天在宮里吃喝享樂,可曾有一刻把注意力放到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身上,可曾親眼見過外來匪賊如蝗蟲一般,過境之處民不聊生!”
刺客用力喘了幾口氣,平復情緒以后,才繼續說道:“我家一年只能產出兩百斤糧食,還沒在懷里捂熱乎,就得向朝廷繳納一百五十斤粗糧,外加上土地的租借費,還有軍稅款和安保費,林林總總算下來,我辛苦勞作一年,反而還倒欠你們十多兩銀子。”
“為了補上這些欠款,我又得向朝廷打借條,借更多的銀子用于還款,否則你們就要把我的妹子抓去充當軍妓,用來填補這些損失。”
秦瑞軒注視著他的身影,開口打斷了刺客的話頭,道:“朕從來沒有向百姓們征收什么土地租借費和安保費,更別提你所說的軍稅款了,只要前線不打仗,朕是不會向你們征收這些銀錢的。”
刺客一愣,剛想要說什么,又聽見皇帝的聲音繼續道:“而且像你這樣貧困的家庭,需要依靠你一人來撫養妹妹的話,是可以向地方官府申請孤兒補助的,每個月都能領到二兩銀子,難道你對這些從來都不知情嗎?”
看見刺客眉眼間的驚愕之情,秦瑞軒立刻意識到了什么,對著趙忠和道:“把他所說的事情都記下來,明日朕就要提審都察院的人,叫他們上交十年之內的所有賬本。”
趙忠和恭敬回道:“是。”
就在這時,暗衛已經悄聲來到了刺客的身后,從屋檐處探出幾個頭來,紛紛用眼神詢問自家陛下,是否要將此人捉拿歸案。
秦瑞軒輕輕搖了搖頭,對著刺客問道:“就算地方官員與匪賊勾結,使得你們當地的百姓生活困苦,這又和瑜妃有什么關系?”
“她是深宮婦人,從未在外拋頭露面過,況且她前些日子為了給先帝祈福,與太皇太后和母后皇太后一起前往皇家別院清修了三個月,又何來與先太子流連一說?”
這些話顯然與刺客先前得知的消息大相徑庭,他呆呆地掛在空中,手上也逐漸開始脫力,似乎馬上就要從亭梁處掉下來似的,看得人有些膽戰心驚。
秦瑞軒朝著屋頂上的暗衛點了點頭。
就在暗衛即將動手之際,刺客卻忽然回過神來,大聲吼道:“不對,你說得不對!”
“我從來沒聽說過什么孤兒補助,官府里的老爺們怎么可能這樣好心,每個月白給我二兩銀子?你是皇帝,你和他們是一伙兒的!”
他的聲音里帶上了哭腔,應該是聽明白了陛下的話,卻不肯相信這殘酷的事實,難道自己妹妹的死是假的嗎?
斯人已逝,既然妹子不能死而復生,他也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就容不得再回頭了!
刺客臉上的粗布面巾還帶著血跡,已經干涸成了觸目驚心的深紅色,他松手跳了下來,不管不顧地抽出方才收回懷里的匕首,嘶吼著朝秦瑞軒刺了過來。
然而此舉也只是垂死掙扎罷了,禁軍們頓時一擁而上,把人結實地給捆了起來。
趙忠和伸手扯下他的面巾,隨意揉成一團,塞進了刺客的嘴里,以免他咬舌自盡。
秦瑞軒打量著這人的面容,面色黝黑而粗糙,明顯是常年勞作在田間的模樣,看起來也不過十四五歲有余,還是個孩子。
禁軍長上前兩步,請示道:“陛下?”
秦瑞軒看了他一眼,沉聲道:“問朕做什么?帶下去,連夜審查!”
“問清楚流言蜚語是從哪兒傳出來的,派人去把刑部尚書和都察院的人全部帶進宮,讓他們當堂對峙,明日一早朕就必須知道所有事情的前因后果!”
皇帝的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嚴厲,禁軍長只感覺自己的腰桿頓時又矮了幾分,連聲應道:“是,屬下立刻去辦。”
等到禁軍們押著犯人離開以后,屋頂上的十幾名暗衛迅速飛身而下,跪在了皇帝的面前,低聲道:“屬下辦事不利,讓刺客潛入宮中,請陛下責罰。”
秦瑞軒皺眉道:“滾下去各領二十軍棍,往后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仔細你們的人頭!”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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