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別怕。”他反手握住母親冰涼粗糙的手,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鎮定,“我沒做虧心事,更不是什么妖怪。李員外那是逼婚不成,故意誣陷咱們。這個時候更不能低頭,一低頭,就真的任他們拿捏了。”
正當他安撫母親之際,一陣囂張的唿哨聲和雜沓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只見張衙內帶著三四個歪戴帽子斜瞪眼的豪仆,大搖大擺地朝著他家院子走來,一副看好戲的架勢。
“喲嗬!這不是咱們楊家寨的大‘匠人’陳石頭嘛!”張衙內陰陽怪氣地開口,故意把“匠人”兩個字咬得極重,充滿嘲諷,“怎么著?還在鼓搗你那些木頭妖法呢?聽說晚上屋里冒綠光,咋的?要成精啊?”
他身后的豪仆們發出一陣哄笑,引得周圍幾家鄰居偷偷打開門縫窺視。
陳石頭將母親護在身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我家不歡迎你們,請離開。”
“離開?”張衙內嗤笑一聲,上前兩步,用折扇虛點了點陳石頭,“你這妖人窩藏的地方,爺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告訴你,陳石頭,別給臉不要臉!七姑姑娘那是我們李老爺看上的人,是你這種窮獵戶配肖想的?識相的,趕緊自個兒去祠堂跟族老們磕頭認罪,承認你用了妖術迷了七姑的心竅,然后滾出楊家寨,說不定還能留你一條狗命!”
“否則……”他臉色一沉,威脅意味十足,“等族老們定了你的罪,沉塘還是燒死,那可就不一定了!”
周氏嚇得渾身發抖,死死抓著兒子的胳膊。
陳石頭胸膛劇烈起伏,怒火在眼底燃燒,但他深知此刻沖動只會落入對方的圈套。他強壓下動手的沖動,冷冷地道:“我說了,我沒用妖術。七姑不愿嫁,是因為你們威逼強娶,與我有何干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嘿!嘴還挺硬!”張衙內惱羞成怒,“看來不給你點顏色瞧瞧,你是不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說著,他竟指揮豪仆,“去!把他那破院子給我砸了!看看還藏了什么害人的妖器沒有!”
豪仆們應聲就要上前。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冽卻飽含怒意的嬌叱從人群外傳來:“住手!你們想干什么!”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只見花七姑氣喘吁吁地跑來,顯然是一路急奔,發絲有些凌亂,臉頰因奔跑而泛紅,但那雙明亮的眼睛里卻燃燒著熊熊怒火。她徑直沖到陳石頭身前,張開雙臂,像一只護崽的母雞,毫不畏懼地擋在了他和張衙中間。
“張衙內!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憑什么砸人家的家?還有沒有王法了!”七姑的聲音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卻清晰有力地傳遍了在場每一個人的耳朵。
張衙內顯然沒料到七姑會突然出現且如此剛烈,愣了一下,隨即淫邪一笑:“哎呦,七姑姑娘來得正好!快來看看你這被妖術迷了心竅的相好!我們這是替你花家清理門戶,除了這妖人呢!”
“你胡說!”七姑氣得臉色發白,“巧……石頭哥根本不是妖人!他做的那些東西,都是能讓日子過得更好的巧思!是你們!是你們李家仗勢欺人,逼婚不成,就血口噴人,散布這些惡毒的謠言!”
她猛地轉向周圍越聚越多的村民,聲音拔高,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鄉親們!你們看看!石頭哥來到我們村后,可曾做過一件害人的事情?他改的獵弓,是不是讓打獵更容易?他教的堆肥法子,是不是讓地里的莊稼長得更好了?他怎么就是妖人了?!就因為他不愿意看著我跳進火坑,就因為我和他是真心相待,他就要被污蔑成妖人嗎?!這天底下還有沒有道理可講了!”
七姑的突然出現和這番泣血般的控訴,讓原本一面倒的輿論場出現了一絲松動。一些村民露出了思索的神情,交頭接耳的聲音內容也開始變得復雜起來。
張衙內臉色難看至極,沒想到七姑如此伶牙俐齒,竟敢當眾反駁他。他惡狠狠地瞪著她:“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看來你是被迷得不輕!等把你抓回去,讓我舅舅好好給你驅驅邪!”
眼看沖突就要升級,遠處傳來一聲咳嗽,只見里正和幾位族老在王管家的陪同下,面色嚴肅地走了過來。王管家嘴角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里正掃了一眼混亂的場面,沉聲道:“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陳石頭,花氏,關于近日村中流言,祠堂族老已有決議,命你二人即刻前往祠堂,說個清楚明白!”
去祠堂“說清楚”?這分明就是審判的前奏!
陳石頭的心沉到了谷底。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七姑緊緊握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手指傳遞著細微的顫抖,卻也有一股決絕的力量。
就在這時,陳石頭的目光無意間瞥過溪流下游的方向,那是更深的山林。他忽然想起昨天傍晚打獵歸來時,在那邊一處極隱秘的荊棘叢后,似乎看到了一截非天然形成的、極其光滑的木樁,那斷口的形狀和打磨工藝,絕非普通山民所能為……一個模糊的念頭如同電光火石般在他腦中閃過——今早趙大叔似乎提過一嘴,多年前村里有個脾氣古怪的老木匠,手藝神乎其神,后來好像就是進了那片老林子深處,再沒出來……難道……
前有祠堂審判的逼人危局,身后是迷霧重重卻可能藏著一線生機的深山。
他的手與七姑的手握得更緊了些,冷汗浸濕了掌心,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溪流指引的、幽深未知的山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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