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巧兒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幾乎要被失落的寒冰凍結(jié)時,花七姑終于抬起了頭。
月光下,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竟蒙上了一層薄薄的水光,亮得驚人,像蓄滿了星子的夜空。她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陳巧兒,仿佛要透過他的眼睛,一直看到他靈魂深處去。然后,在陳巧兒幾乎屏住呼吸的凝視中,她極其輕微、卻又無比堅定地,點了下頭。
沒有言語,但那輕輕一點,卻如同驚雷,炸響在陳巧兒的世界里!巨大的狂喜瞬間淹沒了他,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猛地伸出手,想握住她的,又覺得唐突,手在半空尷尬地頓住,指尖都在微微發(fā)顫。
花七姑看著他手足無措的樣子,忽然“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只是這次,笑意里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和一絲羞澀的甜蜜。她主動伸出手,輕輕拍了一下他僵在半空的手背,指尖微涼。
“呆子……”她又輕喚了一聲,聲音比山澗的流水還要輕柔,“我…我也一樣。”
陳巧兒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被她觸碰的手背瞬間蔓延至全身,直沖頭頂,連耳朵尖都燒了起來。巨大的幸福感讓他有些暈眩,傻傻地咧著嘴,只會看著她笑。
花七姑被他看得臉頰更紅,微微側(cè)過身,目光落在他方才撥弄的茶樹上,轉(zhuǎn)移話題般問道:“你剛才蹲這兒看什么呢?愁眉苦臉的。”
“啊?哦!”陳巧兒猛地回神,想起正事,連忙指著那片葉子,“你看這個,葉邊卷了,顏色也不對。我擔(dān)心是不是遭了蟲,還是病了?”
花七姑湊近仔細看了看,又捻了捻葉片,神色也凝重起來:“嗯,是有點不對頭。像是…像是悶著了?土氣不通?”她用的是山里人樸素的觀察經(jīng)驗,“這兩天悶熱得很,這山坳里風(fēng)又小,怕是蒸著了。得想法子通通風(fēng),不然真會爛根。”
“通風(fēng)……”陳巧兒喃喃重復(fù),腦子里飛快轉(zhuǎn)動。現(xiàn)代溫室大棚的通風(fēng)系統(tǒng)?不行,太復(fù)雜。他目光掃過四周陡峭的山坡,一個念頭電光火石般閃現(xiàn)。他猛地從懷里掏出一個東西,小心翼翼地遞到花七姑面前。
“七姑,這個…給你。”
那是一個小小的、圓形的物件,托在他寬厚的、帶著薄繭的手掌心里,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外殼是用硬木精心打磨的,表面光滑,能看出反復(fù)摩挲的痕跡。最奇特的是,木殼中心嵌著一小片打磨得極薄的白色半透明石頭(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類似云母的薄片),薄石下,一根極細的、磨得尖尖的鐵針,正微微顫動著指向一個固定的方向。
“這是…?”花七姑好奇地湊近,眼睛亮晶晶的。
“指南針!”陳巧兒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和緊張,“我做的。你看這針,”他輕輕轉(zhuǎn)動木殼,那根細針卻像被無形的手撥弄著,無論外殼如何轉(zhuǎn)動,針尖始終頑強地指向同一個方位,“它永遠指著南邊!白天看太陽,晚上看星星,可總有陰天,總有迷路的時候。有了它,不管在哪里,不管天多黑,你都能找到方向,不會迷路!”
他頓了頓,聲音低沉下去,帶著無比鄭重的承諾:“就像…就像我剛才唱的…它指向哪里,我的心就在哪里。七姑,以后…以后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不管多難,有我在,就不會讓你迷路。”
花七姑屏住了呼吸,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光滑的木殼,指尖感受著那細針頑強的、指向不變的顫動。這神奇的造物,這笨拙卻滾燙的誓言,像一股洶涌的暖流,瞬間沖垮了她心頭所有的防線。她抬起頭,眼中水光更盛,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帶著濃重鼻音的輕喚:“巧兒哥……”
她伸手,珍而重之地接過那小小的指南針,緊緊握在手心,仿佛握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指尖傳來的溫潤觸感,似乎也帶著他掌心的溫度,一路熨帖到心底最深處。
“嗯,我收著。”她用力點頭,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以后的路,我們一起走。”
月光如練,溫柔地包裹著這對剛剛確認心意的年輕人。山谷間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和清淺的呼吸,以及那緊握在少女掌心中、微微顫動著的、指向永恒方向的細針。
然而,這份來之不易的靜謐并未持續(xù)太久。不知何時起,山風(fēng)變得狂躁起來,不再是清涼的撫摸,而是帶著一種低沉的嗚咽,卷起地上的落葉和塵土,狠狠抽打在兩人身上。頭頂?shù)哪祚罚恢螘r已被翻滾的濃云吞噬了大半,僅存的幾顆星子也消失無蹤。遠處群山之間,隱隱傳來沉悶的、連綿不斷的轟隆聲,像是大地深處有巨獸在不安地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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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大雨了!”花七姑臉色一變,握緊了手中的指南針,“快走!這山坳不能待!”
陳巧兒也察覺到了空氣中彌漫的、那股濃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氣,心頭警鈴大作。他立刻拉起花七姑的手:“走!往高處!去我們剛才對歌那塊大石頭那里!”那塊青石地勢較高,相對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