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公堂暗箭與釜底抽薪
冰冷的鐵鏈鎖住手腕的剎那,陳巧兒恍惚了一瞬。她不是正在自家后院調試那具新做的、利用了滑輪省力原理的弓弩嗎?怎么轉眼間,就成了縣衙公堂之上,跪聽一個“勾結山匪,竊掠鄉里”的荒謬指控?穿越至今,她與七姑小心翼翼,防著李員外的明槍,卻沒料到,最毒的永遠是暗箭。這箭,來自他們賴以生存的秩序本身。
驚堂木重重拍下,震得人耳膜發嗡。端坐堂上的縣太爺,面沉似水,眼神里卻帶著一種了然的渾濁,仿佛早已看透這不過是又一場權力與銀錢導演的戲碼。原告席上,李員外垂手而立,臉上是恰到好處的悲憤,而他身旁,那個尖嘴猴腮的王管家,正口沫橫飛地陳述著“罪證”。
“稟青天大老爺,”王管家嗓音尖利,“月前,李家庫房失竊一批貴重布匹與銀兩,有護院親眼所見,賊人往花家后山方向逃竄!而那陳巧兒,來歷不明,行蹤詭秘,終日于山林間出沒,不是制作些奇巧淫技的物件,便是與那花七姑密會。村中早有傳言,此女精通機關陷阱,非尋常村婦所能為,必是與山匪勾結,學來的伎倆!那花七姑,亦非安分之人,其母曾……”
“大人!”陳巧兒猛地抬頭,聲音清越,打斷了王管家即將潑向七姑的污水,“民女陳巧兒,籍貫清白,流落至此,承蒙花家收留,得以茍全性命。制作些小工具,不過是為了在山中采藥、防范野獸,便于生計。所謂機關陷阱,更是無稽之談,難道山中獵戶設套捕獸,也都是勾結山匪嗎?李員外家失竊,民女深表同情,但無憑無據,僅憑方向猜測與流言蜚語便定人罪責,未免太過兒戲!請大人明察!”
她語速不快,條理清晰,刻意忽略了“現代知識”與“穿越”的根源,只將一切歸結為生存所需。她目光坦然地看著縣太爺,試圖從那渾濁的眼中找出一絲清明。
縣太爺捋了捋胡須,未置可否,目光轉向一旁沉默的李員外:“李員外,你方可有實證?”
李員外上前一步,躬身道:“回大人,此女巧舌如簧。證據嘛……人證,護院便是。物證……或許藏于其家中。大人可派人搜查,必有所獲!”他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冷笑。
搜查!陳巧兒心頭一緊。她家中確實沒有贓物,但她那些畫著簡易圖紙的草稿、那些不符合這個時代工藝的半成品工具……若被搜出,在有心人渲染下,便是百口莫辯的“鐵證”!
就在此時,堂外傳來一陣輕微的騷動。陳巧兒眼角余光瞥見,一身素凈衣裙的花七姑,不知何時已跪在堂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了進來:“民女花七姑,愿為陳巧兒作保!巧兒妹妹心地善良,勤懇度日,絕非歹人。李員外所言失竊之日,巧兒正與民女一同在村西頭李婆婆家幫忙修補屋頂,村中多人皆可見證!至于民女自身,清者自清,不敢因家母過往,便累及無辜之人受辱。”
七姑的話,如同一汪清泉,暫時滌蕩了公堂上的污濁之氣。她巧妙地提供了不在場證明,并將話題從“山匪”引開,點出了李員外試圖污蔑她名聲的意圖。
縣太爺顯然也注意到了七姑話語中的關鍵——不在場證明,以及李員外可能存在的誣告動機。他沉吟片刻,似乎不想將事情徹底做絕,或者說,李員外給的銀子,還沒到讓他完全不顧表面程序的地步。
“既有人證證明陳巧兒當時不在現場……此事尚疑疑點。”縣太爺慢悠悠地道,“然,李員外報案,亦不可不查。這樣吧,陳巧兒,本官暫不收押你,但需取保候審,隨傳隨到,不得離開本縣!至于花七姑……”他頓了頓,目光在她身上掃過,“你既為作保,便需負連帶之責。退堂!”
鐵鏈被卸下,手腕留下一圈紅痕。陳巧兒與花七姑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劫后余生的慶幸,以及更深沉的憂慮。暫時的自由,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李員外今日未能得逞,絕不會善罷甘休。
夜色如墨,將小小的村落籠罩在一片沉寂之中。花家屋內,油燈如豆,映照著兩張凝重而美麗的臉龐。
“他們不會罷休的。”七姑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冷靜,“今日公堂之上,他未能將你下獄,下一步,要么是偽造更‘確鑿’的證據,要么……”她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會從我更不堪的身世上做文章,甚至用我爹娘來威脅我。”
陳巧兒握住她微涼的手,現代人的思維在高速運轉。法律程序、輿論壓力、權力尋租……這些東西的本質,古今并無太大區別。“我明白。被動接招,只會讓我們越來越被動。李員外之所以能如此肆無忌憚,無非是仗著財勢,以及官府那點若有若無的‘關系’。”
她走到窗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腦海中浮現的是現代商業競爭中常見的“釜底抽薪”策略。打蛇打七寸,李員外的“七寸”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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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姑,李員外的家業,主要是什么?”陳巧兒忽然問道。
七姑雖不解,還是答道:“主要是鎮上的兩家綢緞莊,還有城外的一片桑林,村里他也有不少佃戶租種他的田地。據說,他最近還想打通一條往南邊的商路,投入了不少本錢。”
“綢緞莊……桑林……商路……”陳巧兒低聲重復著,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如果我們能讓他這些產業,或者說,讓他寄予厚望的商路,出點‘意外’呢?讓他焦頭爛額,無暇他顧,甚至……讓他失去在官府眼中‘值得庇護’的價值?”
七姑蹙眉:“談何容易?他家家丁眾多,看守嚴密。”
“不需要硬碰硬。”陳巧兒轉過身,臉上帶著一種七姑從未見過的、屬于現代策劃者的銳利光芒,“我們可以利用信息差和一點點‘技術’手段。比如,我知道一種方法,可以讓桑樹在短期內出現大規模病蟲害的跡象,雖然不致命,但足以讓葉子看起來駭人,影響蠶絲質量。我還知道,商隊最怕的不是強盜,而是‘不祥的傳言’和無法預料的‘麻煩’。”
她壓低聲音,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并非直接破壞,而是制造混亂、散布疑慮。利用她對植物病蟲害的粗淺了解(得益于大學時代的選修課),配置一些能讓桑葉出現斑點的“藥劑”;利用她對地形和心理的把握,在李員外商隊必經之路上,制造一些“鬼打墻”般的迷途事件,或者散播關于這條新商路“觸怒山神”的流言。在這個信息閉塞、普遍迷信的時代,這些手段往往比真刀真槍更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