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在一旁的王管家身子一顫,頭垂得更低,小心翼翼地開口:“老爺息怒。那張衙內那邊……催問了幾次,說若再尋不回人,他父親張通判那邊,怕是……不好交代。”
“交代?我還要給他什么交代!”李員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肥碩的面頰肉因憤怒而微微抖動,“為了他那點齷齪心思,我折進去一座別院!兩個活生生的人,就這么沒了蹤影!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他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怒火,眼神陰鷙地重新看向那幅畫。畫中巧兒的笑容,此刻在他看來充滿了嘲弄。他絕不相信那兩個弱女子能在那場大火中尸骨無存。尤其是那個陳巧兒,古靈精怪,眼神里總有一股不同于常人的執拗和機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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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李員外緩緩吐出這句話,像毒蛇吐信,帶著冰冷的決心,“搜了這么久,一點線索都沒有?”
王管家忙上前一步,躬身道:“回老爺,能派的人都派出去了。當日別院火起,場面混亂,確實有人看見兩個身影往西邊山林去了。可那西邊是連綿的莽蒼山,地勢險峻,深處更有毒瘴猛獸,尋常人進去……九死一生。咱們的人手搜了月余,也只在外圍打轉,一無所獲。大家都說……怕是早已葬身獸腹了。”
“葬身獸腹?”李員外冷笑一聲,肥胖的手指指向畫上的陳巧兒,“你看她那眼神!是那么容易認命的人嗎?還有那個花七姑,看著柔弱,骨子里也韌得很!她們必定還活著,不知道躲在哪個犄角旮旯,看我的笑話!”
他越說越覺得可能。這些日子,他夜里總睡不踏實,一閉眼就是陳巧兒那雙清亮又帶著疏離的眼睛,仿佛在無聲地指控他。這種脫離掌控的感覺,讓他如芒在背,如鯁在喉。若不將這兩個丫頭徹底捏死,他寢食難安。
王管家跟隨他多年,最懂他心思,見狀試探著說:“老爺的意思是……她們可能被人救了?或者,找到了什么隱秘的落腳處?”
李員外眼中精光一閃:“不錯。莽蒼山范圍極大,難保沒有一些獵戶、山民,甚至……一些避世之人居住。她們兩個女子,若無外人接應,絕無可能在深山里存活這么久。”
他沉吟片刻,手指在扶手上畫著圈:“張衙內那邊,你先敷衍著。告訴他,人,我一定會給他找到。但活要見人,死,”他頓了頓,語氣森然,“我要親眼見到尸首!”
“是,老爺。”王管家應道,又問,“那咱們接下來……”
“加派人手!”李員外斷然道,“不必再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重點查西邊入山的那幾個隘口,問問附近的村落,近幾個月有無生面孔出現,有無人家突然多出女眷,或者采購了超出常量的米糧布匹。還有,”他瞇起眼,“留意有無形跡可疑的貨郎、游醫,或者……手藝特別好的工匠出入。”
他到底是老奸巨猾,思慮周詳。兩個女子要藏匿,總要吃喝用度,難免會與外界有細微的接觸。而陳巧兒那雙巧手,他印象深刻,若她們真被人所救,憑借手藝換取庇護,也并非不可能。
王管家心領神會:“老爺高見!小的這就去安排,定把網撒得更密些!只是……”他面露難色,“這需要的人手和銀錢……”
“盡管去辦!”李員外揮揮手,不耐道,“銀子不是問題。記住,此事要隱秘,不要大張旗鼓,免得打草驚蛇。”
“是,小的明白。”王管家躬身領命,悄悄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書房的門。
書房內重歸寂靜,只剩下李員外粗重的呼吸聲。他獨自坐在太師椅上,目光依舊死死鎖著那幅《雙姝游春圖》,眼神變幻不定。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扯動嘴角,露出一絲冰冷而扭曲的笑意。
“陳巧兒,花七姑……你們最好是真的死在了山里。若是讓老夫知道你們還活著……”他低聲自語,聲音如同毒液般在空曠的書房里蔓延,“這莽蒼山,就是你們最終的埋骨之地!”
山谷之中,日頭漸漸西斜。
陳巧兒和花七姑對李員外那愈發收緊的羅網一無所知。她們剛結束了下午的課程——魯大師今日講解的是一種利用水流驅動的“記里鼓車”原理,結構之精妙,讓陳巧兒這個見過現代機械的人都嘆為觀止,直呼古人之智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