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大師明示。”
“留下來。”魯大師言簡意賅,“不是白吃白住。你要留下來,做我的‘學徒’。”
“學徒?”陳巧兒一怔。這個要求,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覺得我這山野村夫,不配教你?”魯大師眉毛一挑,語氣帶著壓迫感。
“不,不是……”巧兒連忙否認,大腦飛速運轉。拜師學藝?學這個時代的工匠技術?這與她逃離束縛、尋找安身立命之處的初衷,是背離還是另一種形式的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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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不管你來自何方,有何隱秘。”魯大師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緒,聲音冷硬,“既入我門,便需守我規矩。一,谷中所見所聞,尤其是老夫的手藝,不得對外泄露半分。二,既為學徒,便需摒棄驕躁,從最微末、最基礎的做起,不得質疑,不得取巧——至少在老夫認可之前。三,學藝期間,未經允許,不得擅自離開山谷。”
他的條件一條比一條嚴苛,尤其是第三條,幾乎等同于將她們軟禁于此。
陳巧兒沉默了。她看向床上痛苦呻吟的花七姑,又想起山谷外虎視眈眈的追兵。留下,意味著失去自由,意味著要服從一個脾氣古怪的老頭的管教,去學習她或許并不看得上眼的“落后”技術。但離開,七姑的傷怎么辦?外面的危險又如何應對?
這是一個沒有選擇的選擇。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的不確定和微微的不甘,屈膝,躬身,行了一個她來到這個世界后學會的最鄭重的禮節。
“弟子陳巧兒,愿拜大師為師。謹遵師命,絕無違背。”
魯大師盯著她伏下的背影,看了許久,久到陳巧兒幾乎以為他要反悔。
“記住你今天的話。”他終于再次開口,語氣依舊平淡,卻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分量,“明日辰時,工坊見。遲到,或她……”他目光瞥向花七姑,“若撐不過今晚,約定作廢。”
說完,他不再停留,轉身步入夜色,如同他來時一般突兀。
魯大師離開后,木屋內重歸寂靜,只剩下燈花偶爾爆開的噼啪聲和花七姑粗重的呼吸。
陳巧兒跪坐在床邊,緊緊回握住七姑無意識攥緊的手。拜師的決定做得艱難,但此刻,一股奇異的平靜感反而取代了之前的慌亂。至少,她們獲得了一個暫時的避風港,一線治愈七姑的希望。
然而,魯大師最后那句“若撐不過今晚,約定作廢”,像一根冰冷的針,時刻刺痛著她的神經。她不能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碗新的藥泥上。
“水……巧兒……”花七姑發出模糊的囈語。
巧兒立刻湊過去,用棉絮蘸了溫水,小心地濕潤她干裂的嘴唇。觸手所及,肌膚依舊燙得嚇人。物理降溫!她腦中靈光一閃。這個時代沒有酒精,但她可以嘗試用冷水持續擦拭七姑的額頭、脖頸、腋窩等血管豐富的部位,幫助散熱。
她立刻行動起來,打來干凈的涼水,撕下自己里衣最柔軟的布料,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為七姑擦拭。動作輕柔,眼神卻無比專注,仿佛在進行一項極其精密的實驗。她現代人的思維,在絕境中再次找到了發揮的支點——不是去創造什么,而是運用最基礎的物理和生理知識,進行最樸素的救護。
時間在寂靜與忙碌中緩慢流逝。后半夜,也許是魯大師的新藥起了作用,也許是巧兒的物理降溫法產生了效果,花七姑的體溫似乎真的不再攀升,甚至微微回落了一絲。她緊蹙的眉頭稍稍舒展,呼吸也似乎平穩了一些。
陳巧兒不敢有絲毫松懈,依舊守在床邊,重復著擦拭的動作。疲憊如潮水般陣陣襲來,她卻憑借意志力強撐著。也正是在這極致的安靜與疲憊中,她的感官變得異常敏銳。
就在天光將亮未亮,山谷被一片朦朧的灰白色籠罩之時,一陣極其細微、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的“沙沙”聲,透過木板的縫隙,鉆入了她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