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突至,官差叩門。一紙誣告,巧兒身陷囹圄。公堂之上,李員外冷笑旁觀,偽證環伺。
看似鐵證如山,她卻從死者鞋底一抹不起眼的泥土里,窺見了翻盤的驚天線索……
夜色,是被一陣緊似一陣的急雨潑墨般染透的。
豆大的雨點砸在茅草屋頂上,噼啪作響,像是無數只手在焦躁地敲打。山谷里的風嗚咽著,卷著濕冷的寒意,從門窗縫隙里鉆進來,吹得油燈的火苗忽明忽暗,在陳巧兒和花七姑臉上投下搖曳的陰影。
屋內取暖。一小爐炭火煨著,上面坐著一個陶罐,咕嘟咕嘟地燉著山菌和偶爾才能嘗到的一點野味,香氣混合著草木的氣息,勉強驅散了雨夜的寒。七姑坐在炕沿,就著昏暗的燈光,手指靈巧地修補著一件舊衣。陳巧兒則伏在唯一的木桌上,用燒焦的樹枝在粗糙的紙片上勾畫著什么,那是她改進陷阱機關的草圖。
兩人偶爾低聲交談幾句,內容無非是明日要去查看哪處陷阱,或者擔憂地里的秧苗是否經得起這場急雨。這種在風雨飄搖中硬生生撐出來的一點安穩,是她們對抗外界重重壓力的唯一堡壘。
然而,這脆弱的寧靜,很快就被粗暴地撕裂。
“砰!砰!砰!”
沉重的砸門聲,如同悶雷,突兀地炸響,蓋過了風雨聲。那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官家氣勢,一下下,像是敲在人心尖上。
屋內的兩人同時一僵。七姑手中的針線頓住,巧兒猛地抬起頭,眼神瞬間銳利如鷹。無需言語,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蛇,纏上了她們的脊背。
“花家!開門!官府拿人!”門外傳來粗啞的呼喝,伴隨著刀鞘碰撞鎧甲的金屬摩擦聲,冰冷刺耳。
七姑臉色煞白,下意識地看向巧兒。巧兒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李員外的手段,果然不止于山林間的騷擾。她快速將桌上的紙片塞進灶膛,看著它們化為灰燼,然后對七姑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去開門。
門閂拉開,冰冷的風雨裹著幾條黑影猛地灌了進來。為首的是本村的里正,一臉苦相,縮在后面。他身前,是三名穿著皂隸公服、腰挎鐵尺的官差,雨水順著他們斗笠的邊緣流下,眼神如同鷹隼,掃過屋內,最后定格在陳巧兒身上。為首的班頭是個黑臉漢子,目光陰沉,從懷里掏出一張蓋著紅印的文書,嘩啦一聲展開。
“誰是陳巧兒?”班頭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
“我是。”巧兒上前一步,將微微發抖的七姑擋在身后。雨水打濕了門口的地面,寒意撲面而來。
“拿下!”班頭根本不廢話,手一揮。
身后兩名如狼似虎的衙役立刻上前,抖出一條冰冷的鐵鏈,就要往巧兒脖子上套。
“差爺!為何拿人?我妹子所犯何罪?”七姑急了,不顧一切地沖上前,護住巧兒。
班頭冷哼一聲,將文書往七姑面前一遞,雖未讓她細看,但提高了音量,更像是說給周圍可能被驚醒的鄰里聽的:“所犯何罪?有人告發陳巧兒,三日前于西山腳下,謀財害命,殺害了過路的行商張老三!人證物證俱在!休要啰嗦,妨礙公務,連你一并鎖了!”
謀財害命?陳巧兒心頭巨震。這罪名,遠比她預想的任何誣告都要惡毒百倍!李員外這是要直接置她于死地,徹底清除七姑的依靠!
“冤枉!”巧兒挺直脊梁,聲音清亮,穿透雨幕,“民女終日在家,或與七姑姐一同勞作,從未去過什么西山腳下,更不認識什么張老三!此乃誣告!”
“是不是誣告,到了縣衙大老爺面前,自有分曉!”班頭不耐煩地一擺手,“鎖上!帶走!”
鐵鏈哐當一聲,套上了巧兒纖細的脖頸,冰冷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回頭,看到七姑淚流滿面,想要沖上來,卻被里正死死拉住。
“巧兒!巧兒!”七姑的哭喊聲被風雨聲吞沒。
“姐,別怕!清者自清!”巧兒大聲喊道,目光堅定,“看好家,等我回來!”
她被推搡著,跌跌撞撞地沒入漆黑的雨夜。身后,是七姑絕望的哭聲和那座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茅屋。
縣衙公堂,森嚴依舊。
雨水順著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堂上明鏡高懸的牌匾下,縣令面沉如水。堂下兩側,手持水火棍的衙役面無表情,如同泥塑木雕。
陳巧兒跪在冰冷的石板上,鐵鏈沉重。她能感覺到無數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衙役的冷漠,有圍觀鄉民的好奇與恐懼,還有……一道毫不掩飾的、帶著陰冷笑意的目光。
她微微抬眼,果然在堂側旁聽的位置,看到了穿著綢緞長衫的李員外。他端著茶杯,手指輕輕摩挲著杯蓋,嘴角噙著一絲志在必得的弧度,仿佛在欣賞一場早已安排好的戲碼。他的身旁,還站著那個尖嘴猴腮的王管家,正低聲對李員外說著什么,眼神時不時地瞟向巧兒,充滿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