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宴正式開始,絲竹管弦奏起。當司儀報出“花七姑獻舞”時,滿堂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大廳中央。七姑屏息凝神,隨著樂聲翩然起舞。她跳的是一支仿若祭祀山靈的古舞,動作柔美中帶著一股原始的野性與力量,長袖翻飛,裙裾旋舞,仿佛將山林的清風與月華都帶到了這富麗堂皇卻俗氣逼人的廳堂之中。
一時間,滿座皆靜。就連那些原本帶著狎昵目光打量她的男賓,也不由自主地被這純凈而充滿靈性的舞姿所吸引,面露驚嘆。李員外坐在主位,捻著胡須,臉上掛著滿意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底下,一絲陰鷙悄然掠過。
一舞終了,余韻未絕。片刻的寂靜后,滿堂爆發出熱烈的喝彩聲。七姑微微喘息,屈膝行禮,正準備依計退下。
就在此時,李員外卻哈哈大笑著站了起來,擊掌贊道:“妙!妙極!果然名不虛傳!七姑娘此舞,真乃仙樂霓裳,讓我這壽宴蓬蓽生輝啊!”他邊說邊走下主位,向七姑走來。
七姑心中警鈴大作,依禮垂首,輕聲道:“員外過獎,小女子愧不敢當。”
李員外走到近前,目光卻并未停留在七姑臉上,而是陡然轉向她發間那支銀簪,臉上露出極度驚訝乃至驚恐的表情,聲音猛地拔高,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喧嘩:“這……這支簪子!?”
全場的目光再次聚焦,不過這次,帶上了驚疑與探究。
李員外指著那支銀簪,手指微微顫抖,仿佛看到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這支鳳穿牡丹銀簪!這……這乃是去年我家庫房失竊的那批御賜貢品中的一件!乃是宮內流出的寶物!怎會在你頭上?!”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御賜之物?”
“失竊?”
“花七姑……她一個村姑,怎會有宮里的東西?”
“莫非……真是偷的?”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涌起,各種懷疑、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像針一樣刺向場中孤立無援的七姑。
七姑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沖天靈蓋,渾身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她終于明白了李員外的毒計!原來所謂的獻舞、所謂的客氣,全都是幌子!他真正的目的,是要用一個根本無法辯駁的“盜竊御賜貢品”的滔天罪名,將她,乃至她全家,徹底打入萬劫不復之地!這罪名一旦坐實,就是殺頭的大罪!
“不……不是的!”七姑臉色煞白,急聲辯解,“這簪子……這簪子是我……”
她差點脫口而出是巧兒所做,但立刻死死咬住了嘴唇。不能連累巧兒!可是,她又能如何解釋這簪子的來歷?說是自家祖傳?花家幾代貧農,怎么可能有御賜之物?說是買的?更無人相信!
“你還想狡辯?!”李員外聲色俱厲,臉上早沒了之前的和善,只剩下猙獰,“此簪特征明顯,牡丹花蕊處嵌有一粒微小的紅寶石,乃是宮內匠人獨有標記!諸位若不信,可上前一看!”他轉頭對身旁的王管家喝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去請縣衙的張捕頭!光天化日,盜取御賜之物,此等巨賊,必須嚴懲!”
王管家應聲而去。廳內頓時亂作一團。有膽小怕事的賓客已經開始悄悄往門口挪動。張衙內搖著扇子,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幾位鄉紳面面相覷,無人敢在這個時候出聲。
兩名李府如狼似虎的家丁已經上前,一左一右扭住了七姑的胳膊。七姑奮力掙扎,可她一個弱女子,哪里掙得脫?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她想起了巧兒的叮囑,手指下意識地摸向了發間的銀簪。用嗎?在這大庭廣眾之下,用了,豈不是坐實了“兇賊”的罪名?可是不用,難道就任由他們將自己拖入大牢,屈打成招?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誰也沒有注意到,大廳側門邊,一個負責端酒送菜的小丫鬟,飛快地抬眼瞥了一下場中情形,又迅速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身影消失在通往廚房的回廊盡頭。
陳巧兒并沒有老老實實地待在花家等待。七姑前腳剛被轎子接走,她后腳就借著上山采藥的名義離開了村子,繞小路來到了李府后墻外的一處隱蔽角落。這里是她之前利用現代偵察知識選好的觀察點,恰好能透過一扇高窗的縫隙,隱約看到前廳的一部分景象。她無法看到全部,但能聽到里面的喧鬧,以及關鍵時刻的一些動靜。
小主,這個章節后面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后面更精彩!
當聽到那突如其來的厲聲指控和隨之而來的騷亂時,陳巧兒的心猛地揪緊了。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李員外果然用了最陰毒的一招——栽贓陷害,而且是無法自證清白的死罪!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飛速運轉。硬闖進去救人?那是自投羅網。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制造混亂,給七姑創造脫身的機會,或者,至少拖延時間,等待變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