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某種機括。”趙乾沉聲道,聲音里帶著不確定,“都打起精神!這地方邪門得很。”
他們追蹤那兩名女子至此,線索明明指向這座山谷,可一入這外圍山林,便處處透著詭異。先是引路的獵犬無故焦躁狂吠,不肯前行;接著便是幾名手下接連被不起眼的藤蔓絆倒,或是踩中偽裝極好的陷坑,雖未傷筋動骨,卻也弄得灰頭土臉。方才這聲突如其來的異響和彈出的機關,更是將這種詭異推向了頂點。
“頭兒,你看!”另一名手下指著不遠處的一棵老樹。樹身上,隱約可見幾道新鮮的刻痕,排列方式古怪,不似刀斧劈砍,倒像是某種標記。
趙乾走過去,用手指摩挲著刻痕,入手處竟感到一絲微弱的、殘留的震動。他心頭一跳,猛地抬頭望向山谷深處。夜色濃重,林木幽深,那山谷入口如同巨獸張開的口,散發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她們一定在里面。”趙乾語氣篤定,眼中閃過一絲狠厲,“這山谷有主人,而且……不是善茬。王管家猜得沒錯,這兩個女人,怕是找到了不得了的靠山。”
他想起了離府前,王管家那雙陰鷙的眼睛和冰冷的叮囑:“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員外已打點好州府關系,絕不能讓她們有機會攀上別的門路。若遇阻礙……你知道該怎么做。”
“頭兒,現在怎么辦?硬闖嗎?”受傷的漢子齜牙問道。
趙乾瞪了他一眼:“闖?拿什么闖?你連人家布在門口的玩意兒都躲不過!”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煩躁與一絲隱隱的不安,“先撤!退出這片林子,在谷外五里處扎營。派人快馬回府,將此處情形稟報王管家。這山谷……需從長計議。”
他再次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山谷,將那截青銅構件小心收入懷中,揮了揮手,帶著一眾手下,悄無聲息地退入了來時的黑暗之中。
谷內,篝火旁。
魯大師起身,走到一旁巖壁下,伸手在某塊看似天然的凸起石頭上按了幾下,又俯身在地面撥弄了幾下。隨著幾聲幾不可聞的機械轉動聲,陳巧兒隱約感覺到,腳下地面傳來極其細微的震動,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東西被悄然啟動,鎖死。
“師父……”陳巧兒看著魯大師一系列舉動,心中那股不安愈發強烈。
魯大師做完這一切,拍了拍手上的灰,轉過身,臉上已恢復了平日那副古井無波的淡漠神情,只是眼神依舊銳利。“幾只不開眼的老鼠,碰了老夫的籬笆,暫時嚇退了。”他走到陳巧兒面前,目光落在她懷里的機關圖和她手邊的工具上,“女娃兒,你既已拜師,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老夫這身技藝,源自前朝‘天工苑’,講究的是‘格物致知,巧奪天工’。與如今世上流傳的那些匠作之法,大不相同。也因此,招來過不少麻煩。仇家說不上,但覬覦之人,從未斷過。”
他的目光掃過陳巧兒,又瞥向花七姑:“你們二人,身份特殊,仇家勢力不小。如今他們既已尋到谷外,此處,便不再是絕對的安寧之地了。”
花七姑站起身,對著魯大師深深一禮:“前輩,是我二人連累您了。若形勢不妙,我二人即刻離開,絕不敢……”
“閉嘴!”魯大師不耐地打斷她,“老夫既允你們留下,又收了這麻煩精為徒,豈是怕事之人?這‘藏鋒谷’,若真是什么阿貓阿狗都能來去自如,老夫這幾十年,豈不是白活了?”
他話雖粗魯,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護短意味。花七姑心中微暖,不再多言。
陳巧兒卻抓住了另一個重點,她眼睛一亮:“師父,您是說……咱們這山谷,還有更厲害的防御機關?”
魯大師哼了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傲然:“區區幾個探路的爪牙,還不配見識老夫的真正手段。不過……”他話鋒一轉,看向陳巧兒,眼神變得意味深長,“女娃兒,你的‘學業’,恐怕要加加速了。”
“從明日起,除了基礎構件的打磨,你須開始研習谷內部分防御機關的運作原理與操控之法。”魯大師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那些你帶來的‘古怪’學問,若真有用,便使出來!老夫倒要看看,你這‘現代思維’,能否解得了這千古流傳的機關之謎!”
一股巨大的壓力驟然降臨,但與之相伴的,是一種被信任、被托付的沉甸甸的責任感,以及面對未知挑戰的強烈興奮。陳巧兒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迎上魯大師審視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是,師父!弟子定當竭盡全力!”
她知道,安逸的學習時光結束了。現實的危機,已兵臨“谷”下。
深夜,陳巧兒躺在簡陋卻舒適的床鋪上,輾轉反側。
窗外,月色朦朧,樹影婆娑,山谷依舊靜謐。但她知道,這份靜謐之下,已潛藏著洶涌的暗流。魯大師雖未明說,但她能感覺到,那所謂的“真正手段”,必定是驚世駭俗的龐大機關群。掌握它們,不僅是為了自保,更是她作為弟子,此刻所能為這個“家”做出的最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