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竹陣戲頑犬月下訴衷腸
夜色如墨,將小村溫柔地包裹,唯有李員外家大宅的方向,依舊透出幾點不甘寂寞的燈火,像是黑暗中窺伺的獸瞳。村外山林邊緣,陳巧兒和花七姑的小院靜悄悄的,仿佛已沉入安眠。然而,這份寧靜之下,卻潛藏著白日里暗流洶涌后的緊繃。昨日下午,王管家帶著兩個新面孔的家丁,在院外探頭探腦了足足一炷香的時間,那打量估量的眼神,比秋后的螞蚱還要惹人厭煩。陳巧兒知道,李員外那老狐貍,絕不會因前幾次小小的失利而罷手,更大的騷擾,或許就在今夜。
果然,子時剛過,萬籟俱寂,連蟲鳴都變得稀疏。突然,院外竹林方向傳來一陣刻意放輕卻依舊雜亂沉重的腳步聲,間或夾雜著幾聲壓低的、不耐煩的呵斥。
“快點!磨磨蹭蹭的,一會兒驚醒了里頭的小娘皮,爺們兒這趟就白來了!”一個粗嘎的嗓子低吼道。“張頭兒,這黑燈瞎火的,鉆這竹林子…我咋覺得有點瘆得慌?”另一個聲音透著怯意。“怕個鳥!兩個娘們兒還能翻了天?員外說了,今晚務必給她們點顏色瞧瞧,最好能把那姓花的嚇破膽,乖乖應了婚事!”
趴在窗縫后的陳巧兒嘴角勾起一絲冷冽的弧度。來了。領頭的似乎是那個叫張衙內的遠房侄子,一個仗著李員外勢力的潑皮無賴,帶著三條只會吠叫的“忠犬”。她輕輕退回床邊,搖了搖看似熟睡的花七姑。七姑立刻睜開清亮的眸子,眼中沒有一絲睡意,只有全然的信任和一絲緊張。巧兒對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悄無聲息地挪到最佳觀察點,如同潛伏的獵手,等待著獵物闖入預設的戰場。
以張衙內為首的四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摸進了竹林。月光被茂密的竹葉切割得支離破碎,在地上投下詭異晃動的光影。白日里看似尋常的竹林,在夜晚顯得格外幽深難測。
“哎喲!”打頭的一個家丁突然一聲低呼,身體猛地向前一撲,摔了個結實的嘴啃泥。他罵罵咧咧地爬起來,發現竟是一根幾乎透明的、繃得緊緊的細韌麻繩絆倒了他。“蠢貨!看著點路!”張衙內沒好氣地低罵,但腳步也不自覺地放慢了些許,多了幾分警惕。
又前行了幾步,另一名家丁感覺頭頂似乎掃過什么柔軟的東西,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撥拉——“嘩啦!”一聲輕響,一蓬細密的、帶著怪異酸味的灰塵劈頭蓋臉地落下,嗆得他連打了幾個噴嚏,眼睛也一陣酸澀難受,頓時淚流不止。
“媽的!邪了門了!”家丁一邊揉眼一邊咒罵。張衙內心頭也泛起嘀咕,但仗著人多,還是硬著頭皮催促:“少廢話!一點小意外就怕了?快走!”
他們試圖加快速度,卻發現原本記憶中清晰的林間小路似乎變得錯綜復雜,總是在原地打轉。陳巧兒利用竹子天然的走向和幾處不起眼的標記,subtly改動了他們的視覺參照,布下了一個簡易的“鬼打墻”。竹子在她巧手的牽引和布置下,形成了視覺誤導,讓這幾個本就心慌意亂的家伙暈頭轉向。
“張頭兒,不對啊…這棵歪脖子樹,咱們好像見過三次了…”第三個家丁聲音發顫地說。張衙內停下腳步,環顧四周,竹影幢幢,仿佛每一根竹子后面都藏著無聲的嘲笑。一陣夜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更添了幾分陰森。他心底的那點虛張聲勢,終于被這詭異的環境一點點磨掉,背上滲出了冷汗。
就在他們猶豫不決時,張衙內腳下忽然一空——“咔嚓!”一聲脆響,他踩斷了幾根精心偽裝的細竹枝,整個人驚叫著向下墜去!幸好那只是一個不深的陷坑,里面鋪著厚厚的、腐爛發臭的落葉淤泥,他大半個身子陷了進去,頓時臭氣熏天,狼狽不堪。
“拉我上去!快拉我上去!”他在坑里撲騰著,氣急敗壞地喊道。
剩下的三個家丁慌忙上前,手忙腳亂地去拉扯他。好不容易把人從臭泥坑里拔出來,幾人都是氣喘吁吁,驚魂未定。張衙內渾身沾滿黑綠色的腐泥,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幾乎要嘔吐出來。
“撤!先撤出去!”他再也顧不上面子,嘶吼著下令。
幾人如蒙大赦,攙扶著臭氣熏天的張衙內,慌不擇路地就想原路返回。然而,恐懼讓他們失去了方向感。一人不小心撞上了一根看似普通的竹子。
只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根被拉彎的韌性極佳的竹竿猛地彈回,上面綁著的一個破麻布包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精準地拍在最后面那個家丁的后腦勺上!“噗”的一聲,麻布包散開,里面包裹著的紅色野果漿汁和粘稠的蜂蜜混合物糊了他滿頭滿臉,瞬間引來幾只夜間活動的飛蟲圍著他打轉。
“啊!什么東西!黏糊糊的!”他嚇得哇哇大叫,胡亂抹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