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發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尖叫,撲過來死死抱住花老蔫的胳膊,哭喊道:“他爹!他爹你瘋了嗎!這是……這是李家的東西??!砸了……砸了我們可怎么活啊!”她瘦弱的身軀在丈夫的狂暴面前如同風中的蘆葦。
花七姑沒有再哭。所有的眼淚似乎都在剛才那一瞬間流干了。她只是死死地盯著那片狼藉,盯著父親那張被瘋狂和恐懼扭曲的臉,盯著母親絕望的淚水。一股冰冷徹骨的寒意從心底彌漫開來,凍結了血液,也凍結了最后一絲對這個家、對所謂“父母之命”的幻想。心口那道看不見的裂痕,伴隨著那聲“陳巧兒”的鄙夷和這滿屋的狼藉,終于“咔嚓”一聲,徹底崩裂開來,深不見底,再也無法彌合。
這里沒有她的路了。唯一的生路,在那個人的方向!
她猛地轉身,動作快得像一道掙脫了所有束縛的影子。沒有再看父親一眼,沒有再看那滿地的“富貴”和母親的哀泣。她用盡全身力氣,撞開那些堵在門口、驚愕萬分的鄰里,像一支離弦的箭,不顧一切地朝著村外,朝著那片莽莽蒼蒼、庇護著她唯一希望的山林,狂奔而去!
“七姑——!”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從身后傳來,瞬間被拋遠、被淹沒。
天空不知何時已徹底陰沉下來,濃重的鉛云低低壓在山巒之上,翻滾涌動,醞釀著一場蓄謀已久的暴怒。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灼熱的水汽。花七姑赤著腳,單薄的衣衫被橫生的荊棘劃破,皮膚上留下一道道火辣辣的血痕。泥濘的山路粘稠濕滑,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深一腳淺一腳,濺起的泥漿沾滿了褲腿。她不敢回頭,肺里火燒火燎,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只有一個念頭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身體:去山林深處!找到巧兒!只有他身邊,才是風暴中唯一可能存在的港灣!
就在她即將沖入那片熟悉的、相對平緩的山坳,已經能遙遙望見橡樹林梢的輪廓時,一道刺目的、撕裂天幕的慘白閃電驟然劈下!緊隨而來的,是幾乎要震裂大地的、狂暴的雷鳴!
“轟隆——!??!”
雷聲未絕,醞釀已久的暴雨,終于以傾天覆地之勢,轟然砸落!密集的、冰冷的、豆大的雨點如同無數鞭子,狠狠抽打在山石、樹木和花七姑單薄的身上。視線瞬間被白茫茫的雨簾徹底遮蔽,世界只剩下震耳欲聾的雨聲和腳下愈發泥濘難行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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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咬著牙,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和淚水混合的水流,艱難地辨認著方向,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挪動。快了,就快到了!橡樹林就在前面!那間小小的木屋……巧兒溫暖的笑容……支撐著她快要凍僵的身體。
然而,就在她奮力攀上一道陡峭的、被雨水沖刷得異常濕滑的斜坡時,一陣異樣的、沉悶的、如同萬馬奔騰般的轟鳴,蓋過了嘩嘩的暴雨聲,從側前方的山谷深處隱隱傳來!那聲音低沉、粘稠,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毀滅一切的威勢,由遠及近,速度驚人!
花七姑猛地停住腳步,心臟驟然縮緊!她驚恐地循聲望去——
借著又一道撕裂雨幕的閃電慘白的光,一幅地獄般的景象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視網膜上!
只見側前方不遠處的山體,一大片覆蓋著稀疏植被的陡坡,在持續暴雨的浸泡下,表層土壤和巖石正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丑陋的傷口!混雜著泥漿、石塊、斷木和大量渾濁雨水的土石洪流,正從那道撕裂的傷口中狂瀉而出!它像一條驟然蘇醒、暴怒癲狂的黃色巨龍,裹挾著摧枯拉朽、吞噬一切的恐怖力量,順著陡峭的山谷,咆哮著、翻滾著、奔騰而下!
那條泥石洪流奔涌的路徑,不偏不倚,正橫亙在她與橡樹林、與陳巧兒小屋之間!它如同一道從天而降、急速合攏的死亡閘門,將她唯一的生路,徹底斬斷!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她的心臟,比暴雨更寒徹骨髓。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絕望瞬間,一種被毒蛇盯上的、本能的寒意陡然從背后襲來!花七姑猛地回頭!
在下方幾十步外,那棵被風雨摧殘得枝葉狂舞的老松樹陰影下,兩個模糊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然矗立!雨水沖刷著他們蓑衣的輪廓,看不清面容,但那兩道穿透雨幕、牢牢鎖定在她身上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鉤子,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戲謔。
是李員外的人!他們竟一直尾隨至此!如同附骨之蛆!
前路,是咆哮翻滾、吞噬一切的泥石洪流,截斷了通向光明的唯一路徑。身后,是索命的惡鬼,步步緊逼,獰笑著封死了退路。花七姑孤零零地站在陡峭濕滑的斜坡上,單薄的身影在天地傾覆的狂暴風雨中,渺小得如同一片隨時會被撕碎的落葉。冰冷的雨水瘋狂地澆打著她,寒意刺骨,卻遠不及心底那一片凍徹靈魂的絕望荒原。
她該怎么辦?這絕境環伺,插翅難逃的絕地!泥流的咆哮如地獄的喪鐘,身后的惡意目光如毒蛇的信子——光的方向,已被黃濁的死亡之河徹底隔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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