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那種吞噬一切光線的、濃稠如墨的黑暗。失重感帶來的心悸尚未完全平息,刺骨的冰冷便如同無數根細針,扎透了陳巧兒的肌膚。她猛地睜開眼,鼻腔和喉嚨里火辣辣的,是被水嗆過的灼痛。她發現自己正趴在一片濕潤的、布滿鵝卵石的淺灘上,半截身子還浸在冰冷刺骨的溪流里。
記憶如同破碎的潮水,洶涌回灌——追兵的呼喝,七姑決絕地推開她,雙雙墜崖時耳邊呼嘯的風,身體撞擊樹枝的劇痛,最后是落入湍急水流的窒息……
“七姑!”陳巧兒一個激靈,試圖撐起身體,卻牽動了全身的傷痛,尤其是左肩,傳來一陣鉆心的疼,讓她忍不住悶哼一聲。她咬著牙,用尚能活動的右手艱難地支撐起自己,環顧四周。
天色微熹,黎明前最昏暗的時刻。巨大的懸崖峭壁如同沉默的巨人,在她頭頂投下沉重的陰影,看不清來路。她們墜落的這條溪流在谷底蜿蜒,兩側是茂密得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谷中彌漫著濃重的白色霧氣,如輕紗般在林間、水面上流淌,使得視線受阻,三五米外便一片模糊,更添了幾分神秘與未知的恐懼。
“七姑……七姑你在哪里?”陳巧兒的聲音帶著顫抖和嘶啞,在空曠的山谷里激起微弱的回音,旋即又被潺潺的水聲吞沒。恐懼像藤蔓一樣纏繞住她的心臟。七姑為了保護她,承受了更多的攻擊,墜崖時又竭力將她護在懷里,她的傷勢只會更重!
強烈的擔憂驅使著陳巧兒,她不顧身體的疼痛和虛弱,沿著溪流邊緣,深一腳淺一腳地開始搜尋。鵝卵石濕滑,她好幾次險些摔倒,冰冷的溪水浸透了她的鞋襪和褲腿,帶走她本就所剩無幾的體溫,讓她瑟瑟發抖。但她不敢停下,每一次呼喚都帶著更深的焦急。
“七姑!回答我!”
就在陳巧兒的心一點點沉入谷底時,她模糊的視線捕捉到下游不遠處,一塊突出的巨石旁,似乎有一片不同于巖石和水流的顏色。她心中一緊,連滾帶爬地沖了過去。
是花七姑!
她面朝下趴在石灘邊緣,大半個身子浸在水里,一動不動。平日里梳理得一絲不茍的發髻早已散亂,被水和血黏在蒼白的臉頰和頸側,那身勁裝也破損多處,露出底下猙獰的傷口,尤其是后背一道刀傷,雖被水流泡得發白,依舊觸目驚心。
“七姑!”陳巧兒撲跪在她身邊,心臟幾乎停止跳動。她顫抖著伸出手,探向七姑的鼻息。
微弱的,若有若無的氣流,拂過她的指尖。
還活著!
巨大的慶幸瞬間沖垮了陳巧兒的堅強,眼淚奪眶而出。但她立刻強行命令自己冷靜下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七姑氣息微弱,體溫低得嚇人,必須立刻離開這冰冷的溪水,找到一個相對干燥和安全的地方。
陳巧兒深吸一口氣,忍住左肩的劇痛,用盡全身力氣,試圖將花七姑從水里拖上來。七姑比她高挑,習武之人體重也并不輕,加之昏迷不醒,整個過程異常艱難。陳巧兒幾乎是連抱帶拽,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才終于將七姑挪到了岸邊一塊相對干燥的巨石后面,避開了直接的溪風。
她脫下自己同樣濕透但破損較輕的外衫,用力擰干,蓋在花七姑身上,希望能保留一點點微薄的暖意。然后,她開始檢查七姑的傷勢。除了后背那道最嚴重的刀傷,手臂、腿上還有多處擦傷和淤青,額角也有一處磕破,血跡已經凝固。
“水……冷……”花七姑在昏迷中發出細微的囈語,身體無意識地蜷縮。
陳巧兒的心揪緊了。當務之急是生火和獲取干凈的飲用水。她抬頭望向那片被濃霧籠罩的、危機四伏的森林。里面會有什么?毒蟲?猛獸?還是……其他的危險?她對這個世界原始的生態環境充滿了敬畏與恐懼。
但是,看著七姑蒼白的臉,陳巧兒沒有任何猶豫。她必須進去!
陳巧兒折下一根相對結實的樹枝充當探路和防身的工具,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森林。腳下的腐殖層很厚,踩上去軟綿綿的,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苔蘚和腐爛植物的混合氣息。霧氣在林間穿梭,能見度極低,四周寂靜得可怕,只有偶爾不知名蟲子的鳴叫,更顯得幽深詭異。
她憑借著自己作為現代工程師的邏輯思維和有限的野外求生知識(多半來自紀錄片和雜書),努力尋找著生機。她記得干燥的枯木通常在倒下的樹木下面,苔蘚生長茂盛的方向可能指向北方,但這些理論在如此陌生而復雜的環境里,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她不敢走遠,始終保持在能隱約看見溪流和那塊巨石的距離。她收集了一些看起來比較干燥的細小枯枝和易燃的枯草,用外衫的下擺兜著。尋找水源反而容易些,她發現了幾片巨大的葉片上積存的雨水,清澈干凈。她小心翼翼地用隨身攜帶的、僥幸沒有丟失的一個小皮囊(原本是裝些零碎小工具的)收集了一些。
就在她準備返回時,目光掃過一叢灌木,幾顆鮮紅欲滴、龍眼大小的野果吸引了她的注意。果實飽滿,色澤誘人。陳巧兒的肚子不爭氣地叫了起來,強烈的饑餓感襲來。她下意識地咽了口口水,伸手想去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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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果實的瞬間,一個畫面猛地閃過她的腦海——那是穿越前,她曾在某個科普節目里看到過的,關于顏色鮮艷的野生蘑菇和果實往往帶有劇毒的警告!
她的手僵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