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銀瀉地,將山谷的輪廓勾勒得愈發深邃靜謐。然而,在這片靜謐之下,白日里那截被踩斷的枯枝,以及泥地上模糊的陌生腳印,卻像一根無形的刺,扎在陳巧兒與花七姑的心頭。
木屋內,油燈如豆。魯大師——那位脾氣古怪、技藝通玄的老者,聽完陳巧兒細致的描述后,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他只是用那雙能洞穿精鐵紋理的眼睛,在陳巧兒身上來回掃視,最后,目光落在了她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攥緊的雙手上。
“哼。”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打破了沉默,“麻煩。老夫這里,清靜了十年,你們一來,耗子就跟來了。”
花七姑上前一步,將陳巧兒稍稍護在身后,姿態不卑不亢:“前輩,是我二人連累了此間清凈。若前輩覺得不便,我們明日便可離開,絕不將禍水引至前輩門前。”
“離開?”魯大師斜睨了她一眼,“就憑你這丫頭體內剛理順的經脈,和她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樣子?出了這山谷,怕是活不過三天。”
他的話刻薄卻現實。陳巧兒心頭一緊。這山谷不僅是絕境中的避難所,更是她在這個陌生時代,第一次窺見能與自己前世知識產生共鳴的圣地。魯大師工棚里那些看似粗糙卻蘊含奇思妙想的工具和半成品機關,對她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離開,意味著重回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困境;留下,卻需要付出未知的代價。
她深吸一口氣,從花七姑身后走出,迎上魯大師審視的目光:“前輩,我們不想走。懇請前輩收留?!?/p>
魯大師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極淡的訝異,似乎沒料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有此膽魄。他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身走向屋內角落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翻找起來。
屋內只剩下油燈燃燒的噼啪聲,以及魯大師翻動物件時窸窸窣窣的聲響。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陳巧兒能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擂鼓的聲音?;ㄆ吖们那奈兆×怂鶝龅氖?,傳遞過一絲溫暖而堅定的力量。
終于,魯大師直起身,手里拿著一個黑乎乎、巴掌大小的東西。那物件外形不規則,表面布滿復雜的榫卯結構與細密紋路,像是一塊復雜的積木,又像一個沒有鎖孔的鐵疙瘩。
“啪嗒?!?/p>
他將那物件隨手扔在屋子中央的木桌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留下,可以?!濒敶髱煹穆曇舾蓾耙幘?,得按我的來。”
他抬手指了指桌上的鐵疙瘩:“這東西,叫‘千機結’。算是……一個小玩意兒。給你一夜的時間,天亮之前,把它解開?!?/p>
陳巧兒上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個“千機結”。入手沉甸甸的,非木非金,觸手冰涼。她仔細觀察,發現它由數十個大小不一的零件通過一種極其精妙的方式嵌合在一起,嚴絲合縫,渾然一體,根本找不到任何發力點或突破口。這像是一個立體的迷宮,一個沒有提示的難題。
“解……解開?”陳巧兒有些茫然。她嘗試著扭動、按壓幾個看似可以活動的部件,但“千機結”紋絲不動,仿佛一個沉默的嘲笑。
“怎么解是你的事?!濒敶髱熣Z氣淡漠,“解開了,你們便能留下,老夫亦可考慮,傳你些安身立命的本事,讓你們有底氣應對谷外的豺狼。若解不開……”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窗外沉沉的夜色,意有所指:“天明之時,便是你們離開之刻。谷外的麻煩,你們自行解決?!?/p>
壓力如山般傾瀉而下。這不僅是一個考驗,更是一張通往安全與力量的門票,也是決定她們生死命運的關鍵?;ㄆ吖妹碱^微蹙,她看得出此物的不凡,這絕非尋常匠人能夠破解。
陳巧兒抿緊嘴唇,將所有的不安和焦躁強行壓下。她將“千機結”舉到燈下,更加專注地觀察。前世作為機械工程師的素養,在這一刻被激發到極致。結構力學、空間幾何、邏輯推理……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開始運轉。
時間在寂靜中悄然流逝。月上中天,又緩緩西斜。
陳巧兒嘗試了無數種方法。她回憶著前世接觸過的所有復雜機械結構,從魯班鎖到現代魔方,從孔明鎖到拓撲學玩具,試圖找到一個相似的邏輯模型。但“千機結”的復雜程度遠超她的想象,許多看似可行的思路,在實際操作中都碰了壁。
汗水浸濕了她的額發。挫敗感像藤蔓一樣悄悄纏繞上來。魯大師早已靠在墻角的竹椅上,似睡非睡,只有偶爾睜開的眼縫中泄出的精光,顯示他一直在關注著。
花七姑默默遞上一杯溫水,輕聲道:“巧兒,歇一歇,勿要強求?!?/p>
陳巧兒搖了搖頭,目光依舊死死鎖定在手中的“千機結”上。她知道自己沒有退路。突然,她的指尖觸碰到一處極其細微的凸起,與周圍光滑的紋路略有不同。這個發現讓她精神一振!
她屏住呼吸,用指甲輕輕抵住那個凸起,沒有用力去按,而是嘗試著以一種特定的角度,緩緩旋轉。就在她旋轉了大約十五度時,內部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幾乎不可聞的“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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