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夜雨驚弦》
夜,濃稠如墨,山風裹挾著濕冷的潮氣,預示著一場山雨將至。陳巧兒猛地從一場噩夢中驚醒,心臟狂跳,耳邊似乎還回蕩著夢中李員外家丁粗暴的砸門聲和花七姑絕望的哭泣。她按著胸口,深吸了幾口氣,試圖驅散那令人心悸的余韻。然而,院外遠處山林里驟然驚起的一群飛鳥,卻讓她的心瞬間沉了下去——那不是夢的殘留,那是真實的驚擾。有人,正趁著夜色,朝她們家的方向來了。
幾乎是本能反應,陳巧兒悄無聲息地翻身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土地上,迅速移動到窗邊,透過縫隙向外望去。月光被翻滾的烏云時遮時露,光影斑駁間,她依稀看到幾條鬼鬼祟祟的黑影,正沿著山腳的小徑,向花家院落和她這間獨立小屋的方向摸來。看那躡手躡腳卻又目標明確的樣子,絕非善意鄰人。
“果然來了……”陳巧兒低聲自語,眸中沒有恐慌,反而閃過一絲冰冷的銳利。李員外的“正式提親”才過去沒幾天,這威逼的戲碼就迫不及待地上演了。看來,那肥頭大耳的李員外是打算雙管齊下,一邊用父母之命壓著花家,一邊派人來制造些“意外”,最好能嚇得陳巧兒這個“外人”自行逃離,或者直接讓花七姑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她迅速套上一件深色外衣,將長發利落挽起。現代人的思維在危機下高速運轉:對方有備而來,人數不明,硬碰硬絕非良策。幸好,她這近一個月來的準備,并非無用功。
她沒有立刻去叫醒隔壁的花七姑,七姑近日心力交瘁,剛剛睡下不久,能多讓她安寧一刻是一刻。陳巧兒像一只靈巧的貓,悄無聲息地溜出小屋,融入沉沉的夜色里。她先是快速檢查了小屋外圍布置的第一道“防線”——幾處極其隱蔽的絆索,連接著懸掛在樹梢、裝滿石灰粉和刺鼻辣蓼草混合物的藤網。接著,她潛行至院門附近,確認了第二道“禮物”——幾個偽裝的極其巧妙的陷腳坑,坑底倒插著削尖的竹簽,雖不致命,但足以讓闖入者吃點苦頭。
這些機關,是她利用課余時間(如果照顧七姑、做家務之余還能算課余的話),憑借記憶里的物理知識、看過的荒野求生節目,以及向村里老獵人請教的一點皮毛,一點點琢磨、制作出來的材料簡陋,卻凝聚了她的智慧和強烈的保護欲。她從未想過真會用到,但現在,它們成了她和七姑最初的保護屏障。
就在她準備退回小屋,叫醒七姑以備不測時,那幾條黑影已經逼近了院門。一共四人,領頭的似乎是個矮壯漢子,正低聲催促著后面的人。
“動作快點!王管家說了,先給那姓陳的孤女一點顏色看看,砸了她的破屋子,嚇破了膽,看她還敢不敢攛掇七姑娘!”
果然目標是先解決她。陳巧兒屏住呼吸,身體緊貼著冰冷的土墻。
其中一人大大咧咧地伸手就去推那扇看似虛掩的院門。“吱呀”一聲,門開了小半扇,那人腳下突然一空!“哎喲媽呀!”一聲驚叫劃破夜空,他整個人失去平衡,一條小腿直接踩進了陷坑里。雖然深度只到小腿肚,但尖銳的竹簽瞬間刺穿了薄薄的鞋底和褲腿。
慘叫聲凄厲響起,在寂靜的山夜里格外刺耳。
“媽的!有埋伏!”矮壯漢子低吼一聲,又驚又怒,“快扶他起來!小心腳下!”
另外兩人慌忙去拉掉入陷阱的同伙,一陣手忙腳亂。陳巧兒在暗處冷冷看著,手心微微出汗,但眼神堅定。這只是開始。
那矮壯漢子吃了虧,變得更加謹慎,他示意手下繞過院門,試圖從側面一段低矮的籬笆翻進來。其中一人身手還算敏捷,雙手一撐,便躍上了籬笆頂端。然而,就在他重心上移,準備跳入院內的瞬間,他的胸口似乎碰到了極細的、幾乎看不見的麻線。
“啪!”一聲輕微的機械彈動聲。
下一刻,“嘩啦——!”一包灰白色的粉末混合物從天而降,精準地砸在他的頭上、臉上,瞬間彌漫開來。
“啊!我的眼睛!咳咳咳……”那家伙直接從籬笆上栽了下來,雙手捂著臉,在地上痛苦地翻滾,劇烈的咳嗽和哀嚎交織在一起。石灰和辣蓼草的混合物,嗆入鼻喉,迷了眼睛,那滋味足以讓他暫時失去所有戰斗力。
連續兩人中招,矮壯漢子和他僅剩的一個還能行動的手下徹底慌了神。他們揮舞著手里的木棍,虛張聲勢地對著空氣叫罵:“誰?!誰在搞鬼?!給爺爺滾出來!”
“有本事明刀明槍地干!使這些陰招算什么好漢!”
陳巧兒幾乎要冷笑出聲。深更半夜,幾個大男人跑來欺負兩個弱質女流,倒有臉說別人使陰招?
就在這時,主屋的燈亮了。花七姑顯然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她推開窗,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和清晰的驚怒:“誰在外面?!再不走我喊人了!”
燈光透出,依稀照見了院外的狼藉:一個抱著腿慘叫,一個滿地打滾嚎哭,剩下兩個如驚弓之鳥,揮舞棍棒。這景象,竟有幾分詭異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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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壯漢子見行跡徹底暴露,又折了兩人,惱羞成怒,惡向膽邊生,指著亮燈的主屋對剩下那手下吼道:“媽的!不管了!直接去砸門!把那花七姑嚇出來!”
他們不敢再碰機關重重的院門和籬笆,竟想從正面強行沖擊主屋的正門。
陳巧兒心中一驚。主屋的正門相對結實,但并非堅不可摧,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在那邊布置太多機關。絕不能讓他們驚擾到花伯父花伯母!
她不再隱藏,從暗處閃身出來,故意提高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哪里來的野狗,半夜不睡覺,跑到別人家門口學驢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