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了。那些原本只是看熱鬧、跟著哄笑的村民,臉上的表情瞬間被巨大的驚恐所取代。“厭勝”二字,在這蒙昧的山村里,威力不亞于閻王爺的催命符!那是傳說中最為陰毒、能隔空咒人死絕的巫蠱之術!所有人,包括張衙內身后的家丁,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了半步,看向陳巧兒的眼神,已不是看怪物,而是看一個行走的、會帶來滅頂之災的瘟神!
恐懼像瘟疫般在人群中無聲蔓延,低低的驚呼和抽泣聲此起彼伏。陳巧兒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他萬萬沒想到,王管家這老狐貍,心思竟歹毒至此!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排擠和嘲笑,這是要將他徹底釘死在“妖人”的恥辱柱上,借村民愚昧的恐懼之火,把他活活燒死!
“你…你血口噴人!”陳巧兒氣得渾身發抖,現代靈魂的驕傲讓他幾乎要不顧一切地吼出真相,但殘存的理智死死壓住了這股沖動。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試圖用最樸素的道理反擊:“王管家!這箱子,不過是為了讓蜂群住得寬敞些,多釀些蜜!這些孔洞是通氣進出的門,里面的竹篾是給蜜蜂做窩的架子!何來九宮奇門?何來厭勝邪術?你…你莫要危言聳聽!”
“危言聳聽?”王管家陰惻惻地笑了,聲音如同夜梟,“那好,你倒給大伙兒說說,尋常木匠,誰能懂得如此繁復機巧的榫卯結構?誰能想到在箱內懸空布陣?若非邪術妖法,你從何處學來?今日你能造這引蜂的妖箱,他日,你是不是就能造出那…索命的木偶?!”
“索命木偶”四個字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徹底壓垮了村民的神經。“妖人!”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帶著哭腔。“燒了它!燒了這妖箱!”恐懼迅速轉化為暴戾的沖動,有人開始彎腰撿拾地上的石塊。
陳巧兒臉色煞白,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擋在蜂箱前。憤怒和孤立無援的絕望感像冰冷的潮水將他淹沒。他意識到,此刻任何辯解在根深蒂固的迷信和洶涌的恐懼面前,都蒼白無力得可笑。王管家嘴角那抹勝券在握的冷笑,如同毒蛇的信子,宣告著他精心編織的惡毒陷阱已然收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清亮卻帶著不容置疑力量的女聲,如同穿云裂帛般響起:
“住手!”
人群被這聲音驚得一頓,下意識地分開一條縫隙。花七姑挎著一個采茶的竹簍,分開人群,快步走到陳巧兒身邊,與他并肩而立。她微微喘息,額角沁出細密的汗珠,顯然是匆匆趕來。晨光映在她清麗的臉龐上,那雙總是含著山泉般笑意的眼睛,此刻卻燃燒著兩簇明亮的怒火,直直射向王管家。
“王管家,”花七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您飽讀詩書,見多識廣,怎地也跟村野愚夫一般見識,信這等無稽之談?”她不等王管家反駁,伸手一指那怪異的蜂箱,語氣斬釘截鐵:“這不是什么妖術!更非厭勝邪物!這是‘巧奪天工’的匠心!是失傳已久的‘魯班秘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魯班秘傳?”這四個字如同投入滾油的水滴,瞬間在人群中炸開!魯班!那是木匠、百工的神只!是傳說中能造飛鳥木鳶、機關術神乎其技的祖師爺!在這片土地上,魯班的名字,代表著無上的智慧與神圣的技藝傳承,其地位遠非“厭勝邪術”所能比擬。
王管家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如同戴上了一張拙劣的面具。他眼中閃過一絲猝不及防的驚愕和深深的狐疑,死死盯著花七姑:“花家丫頭,你…你休要信口開河!什么‘魯班秘傳’?有何憑據?此等怪誕之物,豈能與祖師爺的神技相提并論?”
“憑據?”花七姑毫無懼色地迎上王管家陰鷙的目光,她微微揚起下巴,眼神中掠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篤定和更深沉的智慧,仿佛瞬間接通了某個古老的源流,“您可仔細看過箱內那竹篾編成的網格?那并非胡亂編織,而是暗合‘六合’之數,效仿蜂巢天然之形!此乃《魯班遺冊》中記載的‘引蜂歸巢’之法!箱體分層,上儲蜜,下育蜂,各司其職,互不侵擾,此乃《遺冊》所載‘蜂室分宮’之要訣!至于這些孔洞開鑿的位置、角度,更是依據風物朝向、山嵐走向而定,非精通堪輿奧義者不能為之!若非祖師爺的秘傳絕學,誰能有如此巧思?誰能通曉這般天地造化的道理?”
她的聲音清脆而富有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像一顆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村民心中激起巨大的漣漪。她口中的“六合”、“分宮”、“堪輿奧義”,雖然村民們聽得似懂非懂,但聯系到魯班祖師爺的神圣光環,這些玄奧的詞句瞬間鍍上了一層令人敬畏的金光。原本群情激憤、喊著要燒掉妖箱的人群,此刻安靜下來,眼神中的恐懼被巨大的驚疑和一絲茫然的好奇所取代。他們看看那怪異的箱子,又看看神色凜然、言之鑿鑿的花七姑,再看看臉色鐵青的王管家,一時間竟不知該信哪一邊。
“魯班遺冊?”張衙內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弄得有些發懵,他捅了捅身邊的王管家,小聲嘀咕,“舅舅府上…真有這玩意兒?”
王管家嘴角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陰晴不定,驚疑、惱怒、還有一絲被戳破的狼狽交織在一起。花七姑說得太過具體,太過篤定,那些聞所未聞的術語,仿佛真有其事。他死死盯著花七姑那雙清澈卻深不見底的眼睛,試圖從中找出說謊的破綻,卻只看到一片坦蕩的怒意和一種近乎悲憫的澄澈。他無法判斷這丫頭是急中生智的胡謅,還是…真知道些什么?!這突如其來的“魯班遺冊”,像一根無形的刺,扎進了他原本天衣無縫的構陷之中。
他陰冷的目光在花七姑清麗倔強的臉上、在陳巧兒那還帶著驚愕與一絲劫后余生的臉上、在周圍村民那搖擺不定的臉上來回掃視。最終,那毒蛇般的視線定格在陳巧兒身上,嘴角緩緩扯出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極度扭曲的冷笑。
“魯班秘傳?好…好得很!”王管家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冰渣子,帶著徹骨的寒意,“陳大郎,花七姑,你們倒是給老朽…給整個沂蒙鄉鄰,演了一出好雙簧!”他頓了頓,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惡毒的暗示和赤裸裸的威脅:“既然扯出了祖師爺的虎皮,那此事,就絕非鄉野小事了!褻瀆祖師爺的圣名,可比什么‘妖術’的罪名…更要緊!更要命!咱們…走著瞧!衙內,我們走!”
他猛地一甩袖子,轉身便走。張衙內還有些不甘地瞪了陳巧兒和花七姑一眼,啐了一口,帶著家丁悻悻跟上。
人群在王管家陰冷的威脅下,如同被無形的鞭子驅趕的羊群,帶著滿腹的驚疑、恐懼和竊竊私語,也迅速散開,只留下山坡上的一片狼藉和死寂。陽光似乎也黯淡了幾分,空氣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陳巧兒緊繃的神經驟然松弛,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雙腿一陣發軟,幾乎站立不穩。
喜歡陳巧兒與花七姑的愛情請大家收藏:()陳巧兒與花七姑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