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摔得是有點狠,”陳巧兒皺著眉,手指靈活地撥弄著斷裂的篾片,大腦飛速轉動,搜尋著這個時代條件下可行的修補方案,“硬綁肯定不行,受力點全壞了,一用還得散架。得想法子做個‘夾板’固定……”他自言自語,目光掃過院子角落堆放的柴火。有了!他快步走過去,從柴堆里挑揀出幾根手指粗細、相對筆直光滑的硬木枝條,又翻出陳老爹平日里搓麻繩剩下的一小捆柔韌的細麻線。
他席地而坐,將破簍子放在膝上,開始動手。他先將斷裂、散開的篾片盡量小心地理順,歸攏到它們原本應該在的位置。然后拿起一根硬木枝條,比劃著長度,用隨身帶著的、磨得還算鋒利的小獵刀,仔細地削去枝條上的疙瘩和不平整處,將它削成一根光滑、長度合適的木條。他將這根木條抵在茶簍內部斷裂處的下方,作為支撐的“龍骨”。
“七姑,幫把手,按住這里,對,就這兒,用點力,把它按緊貼住簍底?!标惽蓛褐笓]著?;ㄆ吖昧⒖潭紫律?,依言伸出纖細卻有力的手指,穩穩地按住了那根木條。她的指尖微涼,偶爾不經意地擦過陳巧兒的手背。
陳巧兒拿起第二根削好的木條,壓在茶簍外部對應的位置,形成內外夾擊之勢。接著,他拿起細麻線,開始用一種極其復雜但異常牢固的方式捆綁固定。他先用麻線在內外夾板的兩端和中間位置分別纏繞數圈,打上死結固定住夾板的大致位置。然后,他采用了類似現代外科手術縫合里“8字交叉捆綁”的技法,麻線在兩根夾板之間、斷裂篾片的上方,以交叉往復的方式緊密纏繞、勒緊。每繞一圈,他都用巧勁將麻線拉得筆直繃緊,確保壓力均勻分布到整個斷裂區域。他的手指翻飛,動作帶著一種與這粗糙獵戶身份極不相稱的精細和熟練,麻線穿梭在篾片與木條之間,發出細微的“嘞嘞”聲。
花七姑半蹲在他對面,雙手用力按著內夾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陳巧兒手上的動作。晨光越來越亮,金色的光線穿過稀疏的樹枝,跳躍在他專注的側臉上,照亮了他鼻尖上滲出的細小汗珠。他眉頭微蹙,嘴唇無意識地緊抿著,全身心都投入在那幾根麻線和破損的篾片上。這種全神貫注、仿佛在雕琢藝術品的姿態,與他平日沉默寡言甚至有些木訥的形象判若兩人?;ㄆ吖每吹糜行┏錾?,心底那點關于陳二狗“變得不一樣了”的模糊感覺,此刻變得無比清晰和具體。
簍子的框架被迅速而穩固地重新固定住了。陳巧兒并未停下,他又拿起小刀,小心地將內外夾板上過于突出、可能刮手或勾壞茶葉的毛刺一點點削平、打磨光滑。最后,他將麻線的線頭巧妙地塞進篾片的縫隙里壓緊,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整個修補結構,用力晃了晃,簍子紋絲不動,堅固如初。
“成了!”陳巧兒長舒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屬于他自己的、帶著點小得意的笑容。他將修補好的茶簍遞給花七姑,“你試試,應該比原來還結實點。就是多了這兩根小木條,有點丑,但不礙事,也不刮手?!?/p>
花七姑接過茶簍,手指撫摸著那光滑的夾板木條和緊密纏繞的麻線,眼中充滿了驚嘆和不可思議。她試著用力掰了掰修補處,紋絲不動!她抬起頭,看向陳巧兒,那眼神亮得驚人,充滿了純粹的欣賞和好奇:“陳二哥!你…你這手也太巧了!這法子,我從沒見過!又快又好!比鎮上的篾匠老師傅還…”她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只是由衷地贊嘆,“真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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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樣一雙清澈又帶著崇拜的眼睛看著,尤其對方還是花七姑,陳巧兒心里那點因為跳蚤和冷水帶來的郁氣瞬間煙消云散,一股小小的成就感油然而生。他甚至覺得臉上有點發燙,不好意思地撓了撓后腦勺,嘿嘿笑了兩聲,隨口道:“嗐,沒啥沒啥,小意思!就是‘該出手時就出手’,瞎琢磨唄,風風火火闖九州嘛!”他完全沉浸在修補成功的喜悅和七姑贊美的暈陶陶里,順口就把《好漢歌》里最膾炙人口的兩句詞給哼了出來,調子雖然跑得厲害,但那股子豪邁的勁頭卻模仿了個七八分。
話一出口,他自己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覺得哼得挺痛快。然而,對面花七姑臉上的驚嘆和笑容,卻像被驟然凍結的春水,瞬間凝固了。
她臉上的紅暈迅速褪去,明亮的眼眸猛地一縮,緊緊盯住陳巧兒,那眼神不再是好奇和欣賞,而是變成了銳利的審視,像要看穿他這具皮囊下的靈魂。小院里的氣氛驟然變了。清晨的鳥鳴、遠處隱約的雞叫、柴房里陳老爹窸窸窣窣的起床聲,仿佛都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諝饽郎?,帶著一種無聲的緊繃感。
“陳二哥,”花七姑的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針,清晰地扎在寂靜的空氣里,“你剛才…哼的什么調子?”
“???”陳巧兒還沉浸在剛才的得意里,一時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花七姑向前逼近一步,晨光將她纖長的影子投在陳巧兒身上,帶著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緊緊鎖住陳巧兒的眼睛,仿佛要刺探他眼底最深的秘密:“那調子,怪得很。詞也怪,‘闖九州’?我從未聽過這樣的山歌野調,鎮上茶樓里說書的、唱曲兒的,也從沒唱過這種?!彼穆曇粼絹碓嚼?,帶著不容置疑的探究,“還有你修這簍子的法子,這綁線的路數……這根本不是‘瞎琢磨’就能琢磨出來的!陳二狗!”
她最后三個字,咬得極重,帶著一種冰冷的確認。
陳巧兒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直墜腳底。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撞擊著肋骨,發出只有他自己能聽見的轟鳴。暴露了!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窒息感攫住了他的喉嚨。他張了張嘴,喉嚨里卻像塞滿了粗糙的沙礫,干澀得發不出任何聲音,只剩下急促而粗重的喘息。他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土墻上,退無可退。
花七姑的目光沒有絲毫閃避,反而更加咄咄逼人,清亮的眸子里映出他此刻的狼狽與驚惶。她微微歪著頭,眉頭緊蹙,一字一頓,清晰無比地將那個致命的疑問拋了出來,如同巨石投入死水:
“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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