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員外終于滿意地哼了一聲,眼皮徹底耷拉下去,仿佛剛才那番狠毒的布置只是閑話家常,“手腳干凈些。三日后的小定禮,我要順順當當。至于那個花七姑…”他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進了我李家的門,有的是法子,慢慢磨平她的骨頭。”
“是!老爺英明!”王管家和張衙內齊聲應和,臉上都帶著心照不宣的獰笑。花廳里,冰鑒的涼氣絲絲縷縷,卻凍不住那彌漫開來的、濃稠的惡意。一場針對陳巧兒和花七姑的陰毒圍獵,悄然拉開了序幕。
夜幕像一塊巨大的、浸透了墨汁的粗布,沉沉地罩了下來,將陳家溝連同遠處的沂蒙山巒一同裹進黑暗。白日的喧囂和燥熱被夜色吞噬,只剩下蟲鳴,單調而執著地織著夜的網。
陳巧兒躺在自家小屋的硬板床上,翻來覆去,身下的草席發出不堪重負的窸窣聲。黑暗中,他睜著眼,屋頂粗糙的梁木輪廓在深沉的黑暗里模糊不清。白天花家院墻外聽到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咒罵、還有那令人心碎的碰撞聲,此刻像淬了毒的藤蔓,死死纏住他的心臟,越收越緊,帶來一陣陣窒息般的絞痛。
“人身保護令…”他對著無邊的黑暗,無聲地咧了咧嘴,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在臉上漾開。這個來自遙遠法治時代的冰冷名詞,此刻顯得如此蒼白可笑,像一枚投入無底深淵的石子,連一絲回響都激不起。在這個世界,強權就是唯一的法則。李員外那張看似和氣、實則陰鷙的面團臉在他腦中反復閃現,還有那個眼神淫邪狠戾的張衙內,王管家那張諂媚又陰毒的老臉……他們編織的巨網,正以泰山壓頂之勢,朝著七姑,也朝著他,兜頭罩下。
“媽的!”一股無名邪火猛地竄上心頭,燒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猛地坐起身,動作太急,帶起一陣風,簡陋的木床發出“嘎吱”一聲刺耳的呻吟。胸口憋悶得快要炸開,這狹小低矮的土屋,四壁仿佛都在朝他擠壓過來,帶著泥土的腥氣和腐朽木頭的氣息,讓他喘不過氣。他需要空氣,需要開闊,需要暫時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現實,哪怕只是片刻。
他幾乎是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摸索著套上粗布外衫和草鞋。吱呀一聲推開沉重的木門,一股裹挾著草木清氣和露水寒意的夜風撲面而來,激得他混沌的頭腦清醒了幾分。他沒有驚動隔壁熟睡的“父母”,像一道沉默的影子,悄無聲息地融入了濃稠的夜色里。
村子早已沉睡,狗不吠,雞不鳴,只有偶爾幾聲夏蟲的鳴叫點綴著無邊的寂靜。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腳下是熟悉又陌生的土路。月光被厚厚的云層遮蔽,星光黯淡,整個世界只剩下模糊的輪廓和沉甸甸的黑。他下意識地朝著村后那片熟悉的山坡走去,那是他和七姑曾經一起采過茶、看過星星的地方。那里,或許還殘留著一點她清甜的氣息,能稍稍撫平他心頭的焦灼與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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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在黑暗中更難行走。他憑著身體殘留的本能記憶,撥開擋路的低矮灌木,踩過松軟的腐殖層,朝著坡頂那片相對開闊的茶地爬去。夜露打濕了他的褲腳和草鞋,帶來冰涼的觸感。空氣愈發清冷,帶著山林特有的、沁入骨髓的涼意,終于讓他胸中那團邪火稍稍冷卻,只剩下沉重的疲憊和更深切的無力感。
就在他快要接近坡頂那片熟悉的茶地邊緣時,腳下忽然被一塊半埋在土里的石頭絆了一下,身體一個趔趄。他下意識地伸手扶住旁邊一棵粗糙的松樹樹干穩住身形。就在這時,一股極其細微的、不屬于草木本身的腥臊氣味,混合著淡淡的汗臭,若有若無地鉆入了他的鼻腔。
這氣味…太熟悉了!陳巧兒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如同被電流擊中。前世作為極限生存愛好者,無數次在荒野中跋涉,他對各種野獸和人類活動的氣味有著近乎本能的敏感。這絕不是山貍子或者野豬留下的騷味,這是人!而且是那種長期不講究、帶著底層打手特有體味的人!
他猛地屏住呼吸,像一只受驚的鹿,全身的感官在剎那間提升到了極致。夜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遠處溪流的淙淙聲,都成了背景。他極力捕捉著空氣中那絲危險的信號。沒有錯!那腥臊汗味就在附近,而且…不止一個!
心臟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肋骨。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單薄的粗布衣衫,帶來一陣刺骨的寒意。李家的人?這么快就盯上來了?他們想干什么?埋伏在這里…等自己?還是…為了摸清七姑的行蹤?
他強迫自己冷靜,動作放慢到極致,一寸寸地、無聲無息地將身體完全隱入旁邊那棵粗壯松樹投下的、更加濃重的陰影里。后背緊貼著冰冷粗糙的樹皮,冰冷的觸感讓他混亂的頭腦保持著一線清明。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點點頭,眼睛在黑暗中極力睜大,瞳孔努力適應著這幾乎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朝著記憶中氣味飄來的方向——坡下那片黑黢黢的、長滿灌木的洼地望去。
起初,什么也看不見。只有一片混沌的、深淺不一的黑。風吹過洼地里的灌木叢,枝葉搖晃,發出單調的嘩啦聲。時間在死寂中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被拉得無比漫長。冷汗順著他的額角滑下,滴進眼睛里,帶來一陣刺痛,他卻不敢抬手去擦。
就在他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因為過度緊張而產生了幻覺時,洼地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里,極其突兀地,極其短暫地,亮了一下。
那光點極小,暗紅色,微弱得像瀕死的螢火蟲,只閃爍了不到半秒,便倏然熄滅,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但陳巧兒全身的血液,在這一瞬間,徹底凍結了!
那絕不是螢火蟲!螢火蟲的光是柔和的黃綠色,而且會持續飛舞!那點紅光…那點轉瞬即逝的、帶著某種金屬質感的暗紅…是煙鍋!有人在洼地的灌木叢深處,抽旱煙!因為怕暴露,只敢在深埋下頭時,飛快地嘬上一口,讓煙鍋里的火亮那么一下!
洼地里,真的藏著人!不止一個!而且,是沖著誰來的?
一股冰冷的、混雜著憤怒和巨大危險的預感,如同潛伏已久的毒蛇,猛地昂起頭,狠狠噬咬住陳巧兒的心臟!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帶來尖銳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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