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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娘的屁!”花父被戳中痛處,徹底癲狂,揚起粗糙的大手,眼看就要狠狠摑下!花母尖叫著撲上去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反了!反了天了!”花父被妻子抱住,掙扎不開,只能像受傷的野獸般嘶吼,“老子告訴你,花七姑!這親,你應也得應,不應也得應!綁!老子就是綁,也要把你綁上他李家的花轎!由不得你!”
“綁?”
花七姑看著父親猙獰扭曲的面孔,聽著他口中吐出那冰冷的“綁”字,心中最后一絲對親情的眷戀和期盼,如同被投入冰窟的火星,“嗤”地一聲,徹底熄滅了。一股巨大的悲涼和絕望,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猛地攫住了她。
她沒有哭,反而扯開嘴角,露出一抹慘烈到極致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燼。在花父的咆哮和花母的哭嚎聲中,她抬手,異常冷靜地拔下了發(fā)髻間那支素銀簪子。
那簪子是陳巧兒送的。簪頭只簡簡單單地雕著一朵小小的山茶花苞,是她貧瘠生命里為數不多閃著微光的念想。
冰冷的簪身握在掌心,傳來一絲沉甸甸的涼意。她毫不猶豫,猛地將尖銳的簪尖,狠狠抵在了自己細嫩脆弱的頸側皮膚上!力道之大,皮膚瞬間被壓出一道刺目驚心的深陷紅痕,仿佛下一刻就要刺破血管!
“爹!娘!”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清亮、決絕,帶著一種玉石俱焚的慘烈,瞬間蓋過了所有的哭喊和咆哮。那聲音像淬了冰的利刃,狠狠劈開了屋內的混亂。
“你們生我養(yǎng)我一場,恩情我記著!可今日,你們若非要逼我進那吃人的李家門……”她微微揚起下巴,露出那段雪白卻已被簪尖壓出血痕的脖頸,眼神是焚盡一切的瘋狂火焰,直直刺向呆若木雞的父母,“女兒今日就把這條命,原原本本地還給你們!你們抬著我的尸首,送去李家!看看他李扒皮,要不要一具冰冷的尸體做他的第十八房小妾!”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攥住,凝固了。
花母的哭聲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掐斷了,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雙驚恐到極致的眼睛死死瞪著女兒頸側那點寒光。花父揚起的手僵在半空,所有的咆哮和怒氣都卡在喉嚨里,化作一聲短促而驚恐的抽氣。他臉上的暴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猝不及防的震駭和一絲難以言喻的恐懼。那支抵在女兒命脈上的銀簪,比任何刀槍都更鋒利地刺穿了他虛張聲勢的父權。
破敗的土屋里,死一般的寂靜瞬間降臨。只有灶膛里殘留的柴禾偶爾發(fā)出一兩聲微弱的“噼啪”爆響,更襯得這寂靜如同墳墓。渾濁的油燈燈火不安地跳動著,將墻上三個僵立的人影拉扯得巨大而扭曲,如同地獄里無聲對峙的鬼魅。濃重的茶味、劣質煙草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血腥氣(來自七姑頸上被簪尖壓破的微小傷口),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花七姑清晰地感受到簪尖傳來的冰冷和皮膚下脈搏瘋狂跳動的撞擊。她看著父母臉上那難以置信的驚恐,心中沒有半分勝利的喜悅,只有一片被絕望徹底冰封的荒原。用生命做最后的賭注,賭贏的,也不過是片刻的喘息。那李家的陰影,早已如同附骨之蛆,牢牢釘死了她。
“爹,娘,”她再次開口,聲音因極致的情緒和頸部的壓迫而微微沙啞,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一字一句,清晰地砸在死寂的空氣里,“我的命,就在這里。要拿去填李家的窟窿,你們現在就可以動手。要我活著進李家,除非我死!”
花父的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喉結上下滾動,像是要說什么,卻最終一個字也吐不出來。那根象征著父權、象征著不可違逆的煙袋桿子,此刻仿佛有千鈞重,沉重地從他無力的手中滑落,“哐當”一聲掉在泥地上,滾了幾滾,停在碎裂的茶碗旁邊。他整個人像是被瞬間抽走了脊梁骨,踉蹌著后退一步,重重跌坐在那張吱呀作響的破木凳上,雙手捂住了臉,肩膀劇烈地聳動起來,發(fā)出壓抑而渾濁的、如同受傷老獸般的嗚咽。
花母則像一尊驟然失去支撐的泥塑,“噗通”一聲癱軟在地,雙手死死抓住女兒的褲腳,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里。她仰著臉,涕淚糊滿了溝壑縱橫的臉頰,喉嚨里發(fā)出不成調的、瀕死般的嗬嗬聲,眼神里充滿了巨大的、無法理解的驚恐和哀求,死死盯著女兒頸間那點要命的寒光,卻再也不敢說出一個“嫁”字。
窒息的對峙仍在繼續(xù)。每一息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花七姑的手臂因用力而微微顫抖,簪尖壓出的那道紅痕邊緣,已經隱隱滲出一絲極細的血線,蜿蜒在雪白的肌膚上,刺目驚心。
就在這令人心臟停跳的寂靜中,一陣極其輕微、卻異常清晰的“沙…沙…”聲,透過薄薄的土墻和破爛的窗戶紙,鉆了進來。
不是風聲,也不是夜蟲的低鳴。
那聲音緩慢、拖沓,帶著一種刻意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節(jié)奏感,仿佛有什么東西貼著墻根,正小心翼翼地來回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