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齒輪與茶香間的危機
晨霧還未散盡,魯班巷深處已傳來鋸木聲。
陳巧兒蹲在工坊角落,面前攤開一卷泛黃的《考工記》,右手卻握著自制的炭筆在草紙上演算流體力學公式。她的左袖口沾著木屑,發(fā)髻松散地垂下幾縷,眼睛里卻閃著只有穿越者才有的光亮——那是跨越千年的知識在燃燒。
“巧兒!”魯大師洪亮的聲音突然炸響。
陳巧兒手一抖,炭筆在紙上劃出長長一道。她慌忙用袖子蓋住那些超越時代的算式,轉(zhuǎn)頭擠出笑容:“師父早。”
魯大師卻沒像往常一樣檢查她的榫卯練習,而是瞇起眼睛,盯著她袖口下露出的草紙一角:“那是什么?”
“沒、沒什么,隨手亂畫的。”陳巧兒的心跳加快了。
老人大步走來,枯瘦的手出其不意地一抽——草紙暴露在晨光中。復雜的幾何圖形旁,是阿拉伯數(shù)字標注的角度與力臂計算,還有幾個簡體漢字注釋:“省力70%”“轉(zhuǎn)速優(yōu)化”。
工坊里靜得可怕。
魯大師的呼吸變重了。他盯著那些符號,眉頭擰成死結(jié):“這些鬼畫符……是什么?”
陳巧兒大腦飛速運轉(zhuǎn)。穿越三年,她一直小心隱藏現(xiàn)代知識,只敢在夜深人靜時偷偷計算。但最近設(shè)計改良水車,實在需要精確計算,這才冒險在草紙上推算。
“是……是我自創(chuàng)的記賬符號。”她硬著頭皮編造,“您看,這代表木料數(shù)量,這代表——”
“撒謊。”魯大師打斷她,手指重重點在那個代表圓周率的“π”符號上,“老夫七歲學藝,見過天下工匠記號不下百種。這種彎曲如蛇的符號,聞所未聞。”他抬起頭,渾濁的眼睛里閃過銳利的光,“還有這圖形——這不是《九章算術(shù)》里的圓,這標注……你在算水車葉片的傾斜角度?”
陳巧兒后背冒出冷汗。
“說吧。”魯大師拉過板凳坐下,聲音出乎意料地平靜,“從你第一天來,老夫就覺得奇怪。你那些‘自然而然’的想法——杠桿要省力就得加長力臂,水流沖力與葉片角度有關(guān)——這些道理,沒有十年實地觀察悟不出來。可你一個十六歲的丫頭,說起這些如數(shù)家珍。”
他向前傾身:“你到底師從何人?”
工坊外傳來花七姑哼唱采茶調(diào)的聲音,由遠及近。那輕快的旋律此刻聽來卻像倒計時的滴答聲。
陳巧兒咬住嘴唇。三年了,這個秘密她守了三年。曾幾何時,她也想過坦白,但“借尸還魂”之說在此時無異于妖言惑眾。她見過村里的神婆如何被綁上石頭沉塘——只因為預言了一場其實早有征兆的旱災。
可此刻,魯大師的眼神里沒有恐懼或厭惡,只有工匠對未知技藝純粹的好奇。
“我……”她深吸一口氣,“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這是她能想到最接近真相的說辭。
“夢里,我去了一個地方……那里的人不用牛馬就能讓車跑起來,不用挑夫就能把水送上高山。他們的房子能蓋到云里去,夜里不用油燈也能亮如白晝。”她選擇著詞匯,努力將現(xiàn)代知識包裝成玄妙的夢境,“我在那里學了很多……算法,還有原理。醒來后,有些東西就刻在腦子里了。”
魯大師沉默良久。晨光透過窗欞,照亮空氣中飛舞的木屑塵埃。
“繼續(xù)。”老人最終說。
“就像這個。”陳巧兒鼓起勇氣,指向水車設(shè)計圖,“夢里的人說,水流的力量可以用公式計算。葉片的角度不能憑感覺,要算出一個‘最佳值’,讓水推著葉片轉(zhuǎn)得最省力、最快。”她拿起炭筆,在空白處畫出一個三角函數(shù)圖示,“您看,水沖過來時,力可以分解成兩個方向……”
她講得投入,漸漸忘了掩飾。拋物線運動、力的分解、能量轉(zhuǎn)換——這些高中物理知識流淌而出,用最樸素的比喻包裹著。
魯大師開始還皺著眉頭,隨著講解深入,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在桌上比劃起來。當陳巧兒用木塊演示杠桿原理的數(shù)學表達時,老人猛地一拍大腿:
“所以老夫當年做那架大風車,第三片葉子總是吃力!原來不是木頭紋理問題,是角度差了兩度!”
陳巧兒愣住了。
魯大師已經(jīng)抓過炭筆,在自己的手掌上畫起來:“那照你這個算法,如果我要做一架能從深井提水的器械,滑輪組應該這樣排布……”他畫出的示意圖,赫然接近現(xiàn)代滑輪系統(tǒng)的基礎(chǔ)構(gòu)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