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恐懼,如同附骨之疽,沿著陳巧兒的脊椎急速攀升,讓她幾乎喘不過氣。身后的馬蹄聲與呼喝聲如同死神的催命符,越來越近,每一次蹄鐵敲擊地面的聲音,都像是重重砸在她的心口。山林間的樹木在視野中瘋狂倒退,枝條抽打在臉上、身上,帶來火辣辣的疼,但她已全然顧不上了。
花七姑緊緊攥著她的手,掌心濕冷,卻異常用力,試圖傳遞一絲微不足道的暖意和力量。這位平日里潑辣爽利的女子,此刻面色煞白,呼吸急促,原本靈動的眼眸里也盛滿了驚惶與決絕。她們的體力早已透支,全憑一股求生的本能支撐著踉蹌的腳步。
“巧兒……快,往前跑!別回頭!”花七姑的聲音因急促的喘息而斷斷續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陳巧兒的心臟狂跳不止,肺部如同破風箱般嘶啞作痛。她一個來自現代的靈魂,何曾經歷過這等刀光劍影、生死追逃?穿越之初的新奇與隨遇而安,在這真實的殺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擊。她腦中一片混亂,現代社會的安寧與此刻的險境交織,巨大的反差讓她陣陣眩暈。
“不行……七姑,我跑不動了……”陳巧兒的雙腿像是灌滿了鉛,每一步都沉重無比,絕望的情緒開始不受控制地蔓延。
“別說傻話!”花七姑低喝道,猛地將她往自己身邊又拉近了幾分,幾乎是半拖半抱著她往前沖,“我們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絕不能栽在這里!”
就在這時,一支利箭帶著凄厲的破空聲,擦著陳巧兒的耳畔飛過,“奪”地一聲深深釘入前方一棵樹干,箭尾兀自劇烈顫動。陳巧兒嚇得渾身一僵,腳步頓時亂了。
“找到了!在那邊!”
“圍住她們!別讓這兩個小娘皮再跑了!”
“李員外有令,死活不論!”
追兵的叫囂聲清晰可聞,似乎已近在咫尺。陳巧兒回頭瞥了一眼,只見影影綽綽的人影穿過林木,刀劍反射著林間稀疏的光線,晃得她心寒。她們已經被逼到了絕路,前方是一處略顯開闊的坡地,再往前,似乎就是……斷崖?
這個認知讓陳巧兒渾身冰涼。
“七姑,前面沒路了!”她的聲音帶著哭腔。
花七姑也看到了前方的地勢,她的眼神驟然一凝,那里面翻涌著極其復雜的情緒——恐懼、不甘,以及一種被逼到極致后爆發出的狠厲。她猛地停下腳步,將陳巧兒用力推向一塊巨大的山石之后,用自己的身體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前面。
“聽著,巧兒,”花七姑轉過身,雙手緊緊抓住陳巧兒的肩膀,目光灼灼地盯著她,語速快得驚人,“躲在這里,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來!不要出聲!”
“那你呢?”陳巧兒反手抓住她的衣袖,指甲幾乎要掐進自己的肉里。她看到花七姑眼中那種近乎殉道般的光芒,一股巨大的不祥預感攫住了她。
“我引開他們。”花七姑說得斬釘截鐵,甚至還試圖擠出一個安撫的笑容,但那笑容卻蒼白得令人心疼,“你放心,我命硬,死不了。”
不等陳巧兒反對,花七姑已決然地掰開了她的手,深深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包含了太多陳巧兒此刻無法完全讀懂的情緒——有關切,有眷戀,更有一種義無反顧的守護。然后,她猛地轉身,朝著與陳巧兒藏身之處相反的方向,故意弄出巨大的聲響,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來啊!你們這幫李老狗的走狗!姑奶奶在這里!”
她的叫罵聲在空曠的山林間回蕩,成功地吸引了所有追兵的注意力。
“在那邊!追!”
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喝聲迅速朝著花七姑的方向涌去。陳巧兒蜷縮在冰冷的巖石后面,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淚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模糊了視線。她能聽到追兵越來越遠的聲響,也能聽到花七姑為了制造效果而發出的、刻意放大的奔跑和喘息聲。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她恨自己的無力,恨這該死的世道,更恨那個將她們逼入如此絕境的李員外。穿越以來,是花七姑收留了她,給了她在這個陌生時代第一個“家”,雖然清貧,卻充滿了溫暖。七姑教她辨識草藥,教她市井生存的智慧,在她因為思鄉而默默垂淚時,會用那種別扭卻真誠的方式安慰她。
那些點點滴滴的日常,此刻如同潮水般涌上心頭,與眼前這舍身相護的決絕畫面交織在一起,讓陳巧兒痛徹心扉。她不能失去七姑,絕對不能!